前言:

藝的真正力量是融會于偉大之中的平凡。

——讓·弗朗索瓦·米勒

[Part1·本能]

干掉法依上最后一顆仙丹，槍匠就睡下了。

換到不死鳥來審問法依·佛羅莎琳，事反倒變得簡單許多——

——沒有潛在威脅，沒有什麼多余的廢話，有可視化靈UI的加持，法依只需要往一份份問卷上填寫的答案，分好幾種方式，寫下或者畫出丹秋國各個郡縣關卡的基礎地形和兵力配置。

這是一個枯燥無味的過程，要盡量保持思維活躍高度集中的狀態，猶大已經調教過這顆腦子——在法依的認知當中，似乎只要努力配合無名氏的工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本就不知道自己會面對怎樣的結局，也不知道這一系列針對會盟的進攻，其實早在六年前就已經開始布局。

看起來剛猛迅速直擊要害的簡單一拳，其實已經蓄滿了力量，早在奪回尤里卡的那一刻，傲狠明德這個記仇的小寶貝就已經暗的準備著，要想方設法剁掉猶大的腦袋。

慢慢來會比較快，這兩千個日日夜夜就是通署各部和行政區機關，還有廣陵止息戰團兵留給永生者聯盟最后的臨終關懷，如果沒有無名氏，沒有這支斬首能力極強的尖刀隊伍來剪除零號站臺的高價值目標，沒有一擊斃命的強大殺傷力——這個時間或許會往后推，但是復仇之志絕不會熄滅，傲狠明德絕不會放棄。

法依只是照著腦子里的淺印象，簡簡單單的畫下鵝縣的地勢地形，照著火字營工兵班組的換崗班次，估了一個兵員數量，但是這些糙的數據信息，在克帥和攻堅隊伍的參謀眼中，就已經能夠支撐起勝利的條件。

要攻堅克難，要搏命拼殺，有百分之七十的重大傷亡都來自刺探敵的環節。

法依·佛羅莎琳作為靈佛祖的護命羽，對于丹秋國仙丹府的高價值目標信息了若指掌。

這些歸一教的干部有什麼能耐，能夠造多大的殺傷，他們的基礎形態和魂威形態，還有授種與天然混種的詳實數據，搞清楚這些，就能保下許多斥候兵員的命。

以哀宗陵的早期戰事為例，如果沒有眾妙之門的先頭隊伍，沒有快刀斥候早期收集的報數據，就沒有后來不死鳥的大膽跟進——也不到槍匠上場，這是戰略層面逐逐次投合適的兵力，將軍們和克帥一起，以作戰邏輯嵌套連環評估戰事資源做出的決策。

在東馬投二級備戰隊伍來解決歌莉婭·塞斯安，這個決策其實充滿了無奈。他們意志不堅未經磨礪，以龍騎兵老帶新的形態，對上猶大的護命羽，能夠解決歌莉婭·塞斯安和一眾之翼的靈災，擊落化蝶——有一大部分運氣分，是由BOSS來承擔這種賭命風險。

這也是登陸香拉三個多月之后，對仙丹府連環破的最大戰果。它直接導致猶大出死門，決定離開丹秋國，對費克伍德所在的稻恒縣進行安全訪問。

槍匠在東南各部州潛伏了這麼久，能在這種作戰環境與猶大近距離接，能創造出如此優異的作戰條件，擁有裝備支持，有部署先攻伏擊的優勢，它與每一位戰友的才華息息相關。

猶大就像一個古老帝國的統治者，在國家即將分崩離析的時刻，大部分資源都用來維護管理這套原始的社會系統，維持人貿易關系的穩固。他醉心于權力的置換，不斷的剪除羽翼，削弱地方軍閥的戰斗力來保持以前的平衡，繼而使香拉的牛鬼蛇神變得更加離心化，更加虛弱。

這一切都是可以預見的，并非是空來風，所以早在第一位之翼流落敗，康雀·強尼死于槍匠之手的那一刻，其實已經注定了猶大的失敗，這種持續的崩塌，經過兩千多個日夜，終于顯化為猶大的主要死因。

他已經沒有多余的元質，沒有多余的力來應對攻堅戰團的組合拳了，猶大要面對的，從來都不是一面孤零零的旗幟。是在行政、軍事、工業基礎、文化素養、靈能技藝和戰斗意志各個方面降維打擊的威武雄師。

正如多年之前，教長在葫蘆谷參會講話，與會盟的重要會員們親口所說的那樣。

“在這個時代，能找到沒有案底，能當臥底的人才，就已經很難了。”

“有點功底的，大多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出路。”

“天變地異，各位好自為之。”

教長的本意，是要各位會盟員低頭做人，熬過五十來年，估計到了下一次收獲季又是一片形勢大好的景象。

但是他低估了槍匠的殺傷效率，也低估了傲狠明德的決心，更低估了這幾十年里，遭維塔烙印迫害千萬人民的仇恨心。

這是一種異常強大，難以想象的偉力，是眾生共業創造的奇跡。

此時此刻，它依然在發揮作用，依然應驗在法依·佛羅莎琳上。

被一種強大的思維慣控制，被幻想束縛著，坐在“后悔椅”上寫下的每一個字，畫出來的每一幅圖，都不以為意，都不以為然——以為這只是通向個人幸福的開端。

就和的授怪胎基因本能一樣，只有吃掉某些東西，才能獲得安心，獲得強烈的飽腹。

但是這些冷冰冰的數據，這些兵力分布圖和地形地勢標線圖樣，都會變廣陵止息揮向歸一圣教軍的屠刀。

本就意識不到這一點，法依士的額葉無法組織起同心——

——正如圣配方的最初設計語言，猶大和費克伍德合力制造的怪，沒有這些多余的。

寫完三十二頁，法依士還要裝出興嬉笑，來討好面前的VIP大人。

“您看！您看！我寫得夠詳細嗎？”

蘇綾老師輕輕鼓掌：“彩！請繼續發揮您的才華！”

“您真是太客氣了！”法依聽見“您”這樣的尊稱，愈發覺得自己要走上一條前途無量的道路，到了正反饋激勵，也愈發賣力。

要知道，猶大就是這麼訓狗的——

——香拉的絕大多數授怪，都要變狗。

不聽話的代表，就是歌莉婭·塞斯安，如今死了，猶大也要拍手好，也不會覺得可惜。

費克伍德這個倔老頭也是如此，猶大三番四次苦口婆心的勸，才勉強把這位護命羽的管理本控制在一個可以接的范圍。

至于法依·佛羅莎琳為什麼是猶大最喜歡的心小棉襖？能自由跟隨猶大出背叛者之地獄？這下你應該能明白了吧？擅長自我管理，幾乎不需要鞭子去打，就能找到合適的主人依靠，是一條聽話且好用的狗。

早在槍匠遇見趙家兄弟，走完黑風嶺，走穿珠州泰野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見到了會盟管理模式的影——它利用恐懼、利益、和痛苦來控制人們的思想，這種模式一路沿用到癲狂蝶圣教，可謂效率奇高的吃人機。

道德神劍是它用來修剪規范狗思想的武。

元質包裝仙丹靈藥，是獎勵狗的飼料。

圣教經書是它用來劃定狗品種，決定狗階級種姓的工。

妖魔鬼怪和天災地劫就是恐嚇狗，使狗不得不服從的死亡威脅。

癲狂蝶圣教的零號站臺已經奇招盡出，把這套出招表都完完整整演示過一遍——

——至于更原始，更野蠻的香拉，也無法逃出這些客觀規律。

這臺機制造出來的畸形，它們不到信念的力量，至于和友誼，勇氣和責任，對授怪胎來說更像是一種奢侈品，只有在解決了溫飽問題，在強烈的中掙扎出來，才能勉強會那一點點虛假的明和溫暖。一旦見到真正的太，離毀滅也不遠了。

雪明自始至終都沒打算留法依一命——

——要問為什麼？是槍匠沒有同心嗎？是他濫殺嗎？

不是的，這不是找什麼理由借口，他不需要拿法依的人頭去領賞。

對于絕大部分授怪來說，活在人世間這件事，本就代表著極大的痛苦。

能夠早一點死，死了死干凈了，這些怪肚子里的才會慢慢消退，打至魂飛魄散，才能讓這些怪完全逃離維塔烙印的控制，毀掉靈和，從惶惶不可終日的和恐懼心中獲得自由。

法依現在急不可耐的“捕食狀態”恰好能說明這一點——

——得兩眼發青，完全被授基因支配著，想賣掉一些“無用舊”，換取未來的好前程。

被幻覺支配，以為比利·霍恩能夠為的財產，能逃離艾歐和猶大的掌控，但事實證明，只要接著這麼做下去，自始至終都在按照蒙恩圣的意愿來辦事，甚至不會站到槍匠的角度來思考這件事——也沒辦法去揣度槍匠的意圖。

死不改的食人魔是無法融人類社會的。法依自始至終都不認為自己有錯——對害群沒有半點同心，沒有毫的悔悟，只認為這是生意，是工作。出賣伙伴也只是利益置換，是生存的手段而已。

因為艾歐神賜給的一點點意，反倒開始責怪比利·霍恩，一個施暴者對害者強詞奪理，要害者繼續貢獻元質，要比利·霍恩接著侍奉——法依從來都沒有收斂的意思，亮出滿獠牙，只想吸吃，被蒙恩圣折磨，早就失去了人人形。

寫完了六十六頁，法依依然在涂涂改改，生怕這筆生意做得不夠漂亮。

蘇綾老師則是站在門外，時刻觀察著綜合樓，細細聆聽著遠方工程機械傳來的靜。

;“我寫完了！”法依三步并做兩步，來到蘇綾邊。

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高了——

——于是馬上佝低頭，降到矮人一等的位置。

蘇綾只說了一個字：“好。”

法依連忙問道：“能保證不殺我嗎？”

蘇綾跟著羅平安真人學過幾年道法，要做真人，說真話，干真事。

于是干脆不講話了。

法依也不去追問，總是在等待救主，猶大要訓狗，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服從——主人不給的，狗不能主要。

跟著蘇綾一路看去，法依心里好奇，接著問。

“VIP大人，您在看什麼？”

蘇綾：“觀察天氣。”

法依憂心忡忡的說：“也不知道費克伍德干了什麼傻事，靈災什麼時候能消退呢？”

“不清楚，太神了。”蘇綾隨口答道。

這番對話沒什麼營養，VIP也不愿意和法依做什麼表面塑料姐妹花。

[Part2·]

法依自討沒趣，開始觀察倉儲區的周邊環境，突然看見幾個小工裹得嚴嚴實實，正在搬運淋淋的貨，在清掃街道垃圾。

“那是什麼？”

蘇綾：“我和槍匠的工作果。”

法依的視力很好，看得清楚，那些尸大多都是鷹怪的殘骸。從綜合生活區各運過來，要統一焚化理。

從數量看，死了四十多個鷹怪，還有一部分完全羽化，擁有白羽鷹紅的化蝶。

滿頭冷汗，突然問起——

“——這些怪，都是.”

蘇綾：“大部分都是槍匠收拾的，他這個冰小子，不要我老年人做復健運，把臟活累活都攬下來。”

法依難以置信：“怎麼會.”

玫瑰仙子上一回直面槍匠，已經是數年之前的事了。

撇開遠征時期那些運相機里拍到的夜魔形象，佩萊里尼的死因都沒來得及送回會盟，沒有槍匠的音聲映畫資料。

就芬芳幻夢的真實能力這一條數據，在眾多會盟員的小圈子里都是眾說紛紜，這個神的符號化角，似乎只打上了“死神”的簡單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