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北渡口位于白貝港上游,要走六公里的水路。
這是稻恒縣府糧庫所在,也是銅河第一國陳芳大將軍(大軍閥)的地盤,它本來屬于大梁——舊軍閥死了,新軍閥上位,改朝換代也沒有改變地方縣鎮的名號。
解決了澡堂子里的授怪,蘇綾干脆把羅家人喊來,和凌傲湊了一桌。
魚人左衛見到照片里的化蝶以后,他就一直神神叨叨的,似乎靈魂已經不在里。
白貝鎮的羅氏家族聽聞浴場出了兇案,家主帶著幾個小輩匆匆忙忙來到現場,立刻被蘇綾綁了起來,丟到浴場門前一起審問。
“我做過介紹了啊。”蘇綾反復強調著:“我是武靈山無樹一派,是羅平安真仙的首席大弟子——你這鬼地方妖氣沖天,所以那個總旗啊,副啊什麼的,都殺掉了。”
羅氏家主看上去十分年輕,是一個不過二十五六歲的人。
這子披紫金絹布袍,上有不首飾,仙人抓住了也不驚慌,淡淡應道。
“哦原來是武靈山的妖道.”
比利在一旁聽了,總覺得哪里不對。
他心里想啊——羅平安先生是夏邦極數接文明世界的人,為什麼在這些老百姓里,就變妖道了呢?
“隨你的便吧,想怎麼喊都行。”蘇綾一點都不生氣,再說這面癱大姐生氣了也看不出來。
羅氏家主一卷浴巾綁在門廊梁木上,另一邊好似掛葫蘆一樣綁著的家丁和傭人。
凌傲則是特別照顧,打斷了四肢掛在橫梁上,已經意識模糊了。
蘇綾接著問道:“陳國(陳芳大將軍的國家就以陳作國號)稻恒縣的知縣爺,要這些妖怪來保護你們麼?”
羅氏家主罵道:“你說甚麼?那是法力通天的大神仙!你敢罵天宮院的仙人?你不得好死呀!”
“天宮院什麼來路?”比利低聲詢問。
“就是跟著陳芳這個軍閥一起發家的歸一教,我一直在鐵路工作,很久沒有回夏邦了。”蘇綾低聲解釋道:“沒想到這個教派養了一群魚人,而且還變地方正教了。”
對于平民百姓來說,歸一教總會帶著各種各樣的“好”出現。
“你這個天宮院。”蘇綾踢了一腳羅氏家主:“它有什麼好的?值得你去信它?”
羅氏家族是一點都不避諱,也沒有瞞的意思——
“——我主能逆轉因果,篡改時間,有司辰定命的通天手段!你武靈山哪怕傾盡全派之力,恐怕也不是我主的一合之敵,哼.”
哪怕了階下囚,羅氏依然冷笑道。
“和天宮院為敵,就是和命運本為敵,要什麼好?順者昌逆者亡就是好!這是自然規律——你們武靈山的妖道怎麼會懂這個道理呢?”
大夏皇帝一直都把武靈山喊妖道——因為無樹的門派作風,是羅平安保蕓蕓眾生平安,陳富貴送黎民百姓富貴。這兩個人當爹又當娘,無樹在香拉東大陸從無到有上千年,熬死了八十多個皇帝。
平民百姓遭了天災,可以逃去武靈山求一條活路,哪怕沒有靈能天賦,修不了這個仙,也能當一個混吃等死的安樂廢,不用做狗。
可是武靈山離妖魔太近,離上京太遠,皇帝從來都不愿意看見國中之國,而且是另一種形式,另一種意識形態的龐大勢力。
哪怕是軍閥四起,妖魔橫行的世道,銅河流域養大了許許多多擁兵自重的山賊水匪,這些沒文化沒見識的鄉里莊稼人得了仙力仙元——他們依然會對皇上跪下,會按照皇帝的意愿封,會配合皇帝派遣的員管理狗,變臣子們的暴力工。
可是武靈山不一樣,這個地方早就和東土大夏做了仙凡有別的切割。
擁有靈能的人們可以上山求道,沒有靈能的人們也能安居樂業。
至于夏邦的軍隊,夏邦的妖魔鬼怪,想要踏進武靈山的領土,那就得試試羅平安仙長的飛劍。
所以在地方口中,在地方豪紳眼里,武靈山走出來的游方道士都是“妖道”——反而給他們帶來好,要人換前程,要人換神通的授妖魔,這些歸一教的干部們,就變了真仙。
蘇綾沒有理會羅氏家主的謾罵,跑去澡堂廊道抱著一副掛畫出來。
那正是羅家祖的肖像——
“——你和你祖宗長得一模一樣呀”
蘇綾仔細對比了兩者樣貌,又看見羅氏家主的臉越來越沉。
“哦”
約猜到了天宮院的魂威特質。
“這就是你?”
雖然不愿承認,可是羅氏家主的表已經把答案寫明白了。
這位白貝港的大地主也了天宮院的恩惠,與澡堂里的迎賓小一樣,作為一個沒有接過圣的凡人,活了一百多年,有了子孫后代,依然能擁有二十四五歲的。
是羅家的太,也是稻恒縣總旗用來管理白貝港部分產業的代理人。這座澡堂就是總旗的娛樂設施,魚人和老鼠在熱泉餐食區能當著賓客的面吃人——沒人在乎這件事,仿佛習慣了自然。
這麼多年以來,一直都是這樣,約定俗的事就了規矩,規矩也逐漸變鐵律。
“這個魂威有點意思.”蘇綾再次拿出拍立得,想搞清楚其中規律。
仔細檢查著相機各,同時拿出總旗的照。
這張照片似乎在預示著未來會發生的事,同時也會記錄攝影時的地點和人狀態。
按下快門,這種奇異詭譎的靈能就會產生作用,使目標回到拍攝照片的那個時刻。
蘇綾十分好奇,這種力量只對生起作用,還是說任何事都它的影響呢?
跟著老鼠一起回到“攝影棚”的東西,還有肚子里的一條手臂,還有倒轉了不知道多圈的磨盤,還有許多環境因素到牽連一起改變了。
它能做到的事可太復雜,太混沌了。
這麼想著,蘇綾隨手給自己拍了一張。然后等待漿相片顯影。
黑漆漆的片逐漸有了彩,展出一副未來的畫面——
——那是蘇綾拿住一顆斷牙,沖著鏡頭,兩指比V撐起角微笑的自拍。
比利看不懂:“VIP大人,這顆牙是誰的?為什麼你要笑?”
“我懂了”蘇綾轉頭看向比利,接著抬手就是一拳。
比利小子歪頭踉蹌的那一瞬,逮住一顆崩飛的牙齒,將它在手中。接著如圖所示,往相機里塞漿相片和藥包,照著預言片的提示按下快門。
只覺得天旋地轉,一莫名巨力牽扯著比利小子的回到原點,染的斷牙從蘇綾手中飛回了比利里。
空氣中原本朝著東南去的冷切風也漸漸改變了風向,在兩人之間產生了一強烈的氣旋,似乎扭轉時間的能力使這片空間也出現了大量的回溯現象。
一切都轉回原點時,蘇綾看著驚魂未定的比利,仔細從他的牙齒隙里翻找,確信這授扈從沒有到外傷,好像拳頭帶來的傷害都愈合了。
;而下一張照片又吐了出來——
——這張預言照片的容是,羅氏家主首分離的凄慘死狀。
“VIP大人”比利依然能覺到牙床的神經疼痛,看清照片上的容以后,他連忙勸解:“您今天已經宰了四五個了,這婆娘還是智人,您難道打算拿的.”
蘇綾打斷道:“拿做實驗。”
凌霄的尸能復原,那麼這個羅氏家主要是死了,能不能活過來呢?
那尸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變化蝶?
這些疑問都需要慢慢解答,慢慢分析。這種魂威特質已經超出了蘇綾的理解范疇,哪怕把文書庫一眾學士抓過來專門對這臺相機開個課題,估計也要研究很久。
目前能夠促使時間倒轉的靈能,有FE204863的后悔藥。
可是后悔藥不像這隨去隨用的拍立得,后悔藥改變的,是除了質量極大的宇宙天以外的整個質位面。
拍立得改變的東西,也僅僅只是一部分人或者事,必須在一個相框里把故事講完。
于此同時,它還有一部分預言功能,這相機的快門就好比一個高維生的眼睛,快門按一下,這位高維生就睜開眼看一下——觀察結果能夠決定被觀察者的過去和未來。
羅氏說的沒錯——
——天宮院的主人確實可以司辰定命。
但是它不能逆轉因果,最多是開了一道小窗。
這道窗戶能夠使重傷瀕死的人,爬回之前的“攝影棚”中,回到上一次照相的狀態。
“我確實想拿這婆娘試刀。”蘇綾坦言相告:“喊我妖道,我這個人可記仇了,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嘛。妖道就要做妖道該做的事,拿尸來搞搞研究發明不好嗎?”
比利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不過仔細想想無名氏的作風就釋然了。
這些智人雖然沒有授,那也是了授怪的福,是食人魔的幫兇。落到VIP手里變實驗材料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這一幕真正要在比利眼前發生了——他心有些發憷,這是他的弱,是他的個。
此前比利天不怕地不怕,是抱著赴死的決心要為打假斗士,讓坑害民眾的不良商家付出代價。
可是這種攸關生死的時刻,他總會想到法依·佛羅莎琳,總會抱著那麼一幻想,總會于心不忍。
要比利自己去死,他倒是沒什麼牽掛,可是親眼看見生命消亡,他的格缺陷就暴出來——槍匠沒有安排這兩個學生為戰士,究其原因也是因為這些格缺陷。
“我們來試一試呀”蘇綾提起明德骨。
羅氏家主立刻變了臉:“你敢!天宮院不會放過你的!”
蘇綾:“還有別的言麼?”
羅氏掙扎著,大聲嘶吼著:“不不不不!不!不!”
一旁跟著家主作威作福的家丁傭人們也開始掙扎,好像圈里死期將至的禽,見到主人手里的刀子了,要到宰殺了,馬上開始蹬,試圖掙浴巾的捆綁。
蘇綾展示預言相片。
“照片是這個樣子,你的腦袋會和分開喔。”
羅氏:“不對的不對的呀。”
蘇綾:“如果它不對的話,豈不是你教主的神通不靈驗了?”
羅氏支支吾吾的說:“一定是你這個妖道施了邪法.我怎會死呢?我我不可能死.”
“所以我很好奇。”蘇綾湊到這婆娘耳邊低聲說:“如果我一直不殺你,或者用其他方法來殺。”
“比如刺死你。”
“或者不砍你腦袋,給你放,干脆打斷你四肢,讓你慢慢疼死死。”
“這照片還靈驗麼?會發生什麼事呢?”
羅氏的臉越來越難看,心中想著,倒也不如一刀砍斷腦袋來的痛快——這武靈山的妖道行事作風兇狠毒辣,落到手中活著也不如死了。
蘇綾退開幾步,舉起拍立得。
“如果再拍一張呢?又會發生什麼?”
“這魂威真的很好耍,解鎖新玩法了。”
“別!別別別!別拍了!別拍了!”羅氏狠命掙扎,布帛外袍都裂開,出淋淋的肩膀來:“別!”
相機快門聲再次響起。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因為蘇綾沒有按照魂威超能的發條件來做,沒有塞漿照片和藥包。
同時不死鳥開始記錄實驗數據——
[——第一次無相片照相,沒有任何事發生]
[觀察者羅氏緒失控,似乎按快門這個作意義非凡,是一種莊重肅穆的儀式,好比發魂威時呼喚真名的祈禱儀式一樣,它是一種凡人與神靈建立通的過程。]
不不慢往相機里塞材料,相片和藥包都更換完了。
羅氏了驚嚇,還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看見蘇綾這喪門星要真格的,顧不上的疼痛,要接著逃命。
如果讓相機拍到,那麼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