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娜娜長的強烈要求下,兩人將手杖都收回了錦盒里。
江雪明只能帶一瓶空調制冷劑,步流星至多只能帶兩盒蛋撻,沒有長的命令,不允許私自外出。
兩人只得乖乖聽話——因為所有彈藥都在娜娜長的手里,如果不聽話,是不會給他們子彈的。
他們跟著娜娜長來到五樓的505居室,一路上保持絕對緘默。
直到娜娜長敲開居室的大門,就用中文對江雪明說:“接下來,你們工作,開始。”
雪明往房門中邊走邊看,來開門迎客的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是白種人,橘紅的頭發,很普通的居家休閑打扮。
這位太太會說中文,而且有北方口音。
“兩位打哪兒來的?”
江雪明隨口應著:“車站來的。”
步流星立刻跟上,聽見中文覺非常親切,一副自來的態度:“BOSS給安排活兒,可不就來了嘛!~”
太太往廚房去,邊走邊吩咐道:“啊。那進門隨便坐,家里也沒有茶了,要不我去煮點水,你們先和我寶寶玩一會?”
“好的,那就...”江雪明剛想說點客套話。
娜娜長從大門拋過來兩個保溫瓶。丟到兩位乘客手里。
作出無聲語——
“——不要,喝,屋子里,水”
江雪明才想起來,這回的調查目標里,還包含了B15區的水塔,估計自來水系統出了什麼問題,娜娜長才會如此謹慎吧。
“不用您麻煩了!咱們帶了水!”步流星接到保溫瓶就開始嚷嚷:“進了門就是一家人了!~咱們還客氣啥呀!”
“那不行,你們喝你們的,我準備我的。”太太依然在廚臺那頭忙活著,像是在收拾本就不存在的碗筷,“有客人來...”
說到此,這位婦人扭過頭,從廚房背面直愣愣地盯著玄關,眼神變得死氣沉沉:“有客人來,我怎麼能閑著呢?”
一下子,步流星的冷汗就冒出來了。沒等他多做停留——江雪明扯著阿星的袖,將他拉到客廳去。
兩人走出玄關,看見這家人的小孩坐在電視機面前。
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和媽媽一樣,是橘紅的頭發,只不過發更淺。
小家伙坐在破舊的地毯上,盯著電視機——可是電視機早就壞了,沒有任何畫面,只有漆黑一片。
江雪明無意去打擾這些留在人世間的[亡命徒],只是找了個位置坐下,掏出手機打開錄像功能,穩住雙手,將這個怪異的家庭拍下來。
又聽廚房里傳出一聲呼喚。
太太對兒子喊道。
“寶寶!和兩個大哥哥玩會兒,別總是看電視,會把人看傻的!”
“好...”小家伙沒多神,依依不舍的跑到本就罷工的電視機前,按下電源鍵。
接著他就看向兩位乘客,目游離不定,終于跑到阿星邊,往茶幾下搜出一個空木盒子。
“哥哥,我們來下棋吧?”
“下棋?”步流星疑的看著那個空空的木盒子——里面并沒有什麼棋,除了一些干裂的紋理以外,沒有任何東西。
小家伙從空盒中往外掏東西,手中像是抓著一顆看不見的棋子。
“就是這個,象棋。你們是中國人,不會象棋都不認識吧?”
阿星心里沒底,只得向雪明求助,“明哥...這怎麼辦?”
雪明的態度非常堅定:“拒絕。”
看不見的可疑玩意,就直接拒絕,之前娜娜長似乎還答應了保潔員的請求,要幫人家帶掃帚回來,沒做到的話,似乎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阿星只得笑嘻嘻的賠禮:“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下棋哦,小弟弟。”
“Enrico!你喊我恩里克!我有名字的!不要把我當小孩。”小家伙立刻就不開心了,“中國象棋你不樂意,那你能和我下國際象棋嗎?”
沒等阿星拒絕。
江雪明立刻問:“為什麼要下棋?恩里克。”
“我媽媽要我陪你們玩。”恩里克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愉快表:“我們一家來到這里,就是用象棋朋友,學中文。難道說...”
這個小孩瞥向步流星,語氣中帶著點嘲弄。
“這個哥哥,是不會下棋嗎?從來沒有學過嗎?我可以教你呀!~”
接著他又瞥向江雪明。
“大哥哥,你也不會下棋嗎?那我們家恐怕沒有別的東西玩,要不我再去把電視打開,我們一起看電視?”
“誰說我不會了...這個臭小鬼居然看不起我...”步流星咬牙切齒的,又雪明拉回臟舊的沙發上坐好。
江雪明沒做什麼表示,只是細心觀察著室的裝潢,還有一張臺歷,臺歷的日期留在1990年12月31日。
看起來,這座家屬樓的時間已經永遠停在這一天了。
眼前這個恩里克的小孩子,真實年齡恐怕能當他倆的叔叔了。
“不用那麼客氣,一切都按照你們平時生活習慣來就好,就當我們不存在。”江雪明一手抓著保溫杯,另一只手握住了手提箱。
那是娜娜長給兩人準備的“餌彈”,有什麼況,江雪明會立刻把它丟出去,然后從塑布披風里掏槍。
他細細琢磨著——上還有一百五十發P90備彈,讓這對母子失去行力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恩里克這個小孩字,聽見江雪明的回答時,就像是松了一口氣,終于不用在哥哥們面前營業,跑回電視機前按下電源,又坐到地毯上,繼續看他的節目。
不過一分鐘的功夫,廚房里立刻傳出主人暴怒的喝令。
“恩里克!小寶貝!你到底在干什麼?!我要你陪兩個哥哥玩!你怎麼還在看電視?吵死了真是吵死了!”
太太提著銹跡斑斑的廚刀沖出來——
——那場景把阿星給嚇壞了,雪明更是想直接拔槍理這兩個怪異的新朋友。
還好這位太太沒做什麼過激的事,只是揮了幾下刀子,訓斥著不懂禮貌的兒子。
“寶貝!我看你整天都是這個樣子!一點活力都沒有,媽媽我真的很擔心啊!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擔心啊!家里好不容易來了客人,難道你就......”
沒等母親說完——
“——明明是兩個哥哥不愿意和我玩!”恩里克委屈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江雪明看得仔細,那小男孩眼眶里的眼淚像帶著黑的臟漬,好似石油。
“哦...是這樣...”太太立刻冷靜下來,又有些失,“客人們,是我們家孩子不夠活潑?是他不夠好嗎?為什麼你們不樂意和他說話?”
江雪明正想開口謝絕。
就聽見太太多說了一句,臉立刻不對勁了,意大利語夾帶著漢語一起說出口,開始胡言語。
“也對...他是死氣沉沉的...也不肯運...我....我也是死氣沉沉的...我真是個[Sventura·不幸]的人...想來丈夫不愿意回家,也是因為...我和寶寶都是死氣沉沉的......”
“沒有的事!哎呀!太太!”步流星立刻站起,用他一百九十多公分的高臂展一把抓起恩里克,開始大手拉小手做廣播。“你看!太太!你看這神小伙!多他媽活潑啊?”
恩里克還沒反應過來發生啥事兒,只覺得四肢被巨大的黑猩猩牢牢抓住,開始瘋狂的搖擺。
;步流星拿住恩里克的兩條手臂作開合屈:“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跳躍運!走!”
“哦...”太太一時間也沒看清自家寶貝的表,有點懵:“那...那我接著去煮水啊。你們等會,馬上就好。”
等到太太回到廚房,聽見燒水壺的尖嘯。
恩里克在阿星哥哥的使喚下,愣了好一會,剛才他在半空中和個木偶似的,躍起又落地,拋飛又接住,這套差不多等于他大半年的運量了。
“哇...”恩里克兩眼閃閃發,看著阿星那腱子:“哥哥!你的力氣怎麼那麼大!”
步流星笑嘻嘻的展示手臂上的,“當然是練出來的!”
“那我也能像你那樣,長那麼高那麼大嗎?”恩里克十分眼饞。
步流星小孩子的腦袋:“當然可以!只要你愿意運,你媽咪給你做好吃的!多吃多練,你就像是竹筍一樣,一不留神就能長很高很高了!”
“真的嗎?你不會騙我吧?”恩里克像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失落地看著阿星:“我在這里已經呆了很久很久很久了...也沒有長大呀...”
步流星拍拍脯:“不騙你!”
說到此——
——家中太太端著水壺和茶杯出來了。
“家里的茶葉早就喝了,也不見老公回家,他要是能回來,也可以帶點招待你們倆的小吃,不好意思啊...”
江雪明看見,兩個茶杯落桌。
杯子里的開水滿是鐵銹,還有一些黑乎乎的油脂漂浮在上面。
娜娜長說的沒錯,這里的水源似乎有問題。
......
......
接下來一切都正常——
——兩人避重就輕,和這對母子嘮起家常。
據他們的調查,這個家庭是樓下麥當勞餐廳的宿舍,一家三口都是意大利人。
在1980年來到這座城市生活,照母子倆的說法,到今天滿打滿算剛好十年。
他們的時間好像都永遠停留在了1990年的12月31日。
偶爾恩里克會提到那臺電視機,所有的電視節目都在循環同一天的容。中文、英文和日語頻道都是如此。
這個小寶貝說起這些事時流暢自然,沒覺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恩里克的母親經常會提起丈夫,由于是年夜,麥當勞給工人們準備了一份新年大餐,要加班到很晚很晚才會回來。
......
......
這個時候,江雪明才明白,剛才進家屬樓時看見那副欣欣向榮的景象,都是人們在新年假期時,停工歇業的娛樂活。
至于這座城市原來的名字,還有它原本的功能,江雪明連番暗示下,也沒能問出個大概。
大抵是在1990年時,這些東西也算是β級機。在家屬樓做麥當勞員工的普通家庭,也完全不知道這座城市到底是干什麼用的,只知道在這里打工來錢非常快——男主人一份工作就能養活全家。
......
......
江雪明拉著阿星起,準備離開。
“要走了嗎?”恩里克太太連忙帶著孩子站起。
小恩里克也是一副急切的樣子:“哥哥!哥哥!你還會來看我嗎?”
江雪明剛想說“不會”。
步流星就立刻答道:“有空一定來!”
“哥哥!要不這樣哥哥!你帶我去打球?你們中國人打乒乓球可厲害了!我要長大!我想長大!”小恩里克扯著步流星的塑布披風——阿星一個不留神沒護住,懷里的槍差點出來。
“是呀,說好讓咱家寶貝陪你們玩會...”恩里克太太一副不好意思的愧模樣:“招待不周了,我看你們連口水都沒喝上。”
瞅見這孩子不肯松手,步流星只得求助于明哥。
江雪明看了看小恩里克那熱切的眼神,又看見恩里克太太在屋里翻找,似乎還有事相求。
“對了!你們等等!等等!”
不一會,恩里克太太就翻出來一把長號,要塞到步流星手里。
阿星連忙說:“不至于!不至于!這東西再過幾年都算文了,太貴重。”
“不是送給你的,我想求你們幫個忙。”恩里克太太連忙解釋道:“我老公是俱樂部樂隊里吹號的,今天還有一場年文藝匯演,他又要準備活餐,出門時忘了帶這個...我就想讓你們送過去......”
步流星看了一眼雪明。
雪明點了點頭,心里又在奇怪——為什麼恩里克太太聽見“文”這個詞,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