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56章 上窮碧落 前往sto🍍.co🌌m閱讀更多彩容
現世與幽冥之間的時空罅隙,停著一眼清澈的古泉。
岸邊緘息如石塑的男子,持一支空竿,釣線筆直,懸垂水面。
單看此釣線,像一支筆直無柄、極細極銳的劍,抵著名為「黃泉」的咽。
他就這樣持竿懸劍,等了很久。
作為幽冥世界裡的至高存在,白骨尊神長久地執掌黃泉。
後來祂雖降現世,蛻神為人,幾乎割捨了幽冥世界裡的一切,這道傳本,涉及曾經的幽冥神途,卻捨不得剝離。而是靜藏於時空罅隙,等待將來取用。
說到底,祂給自己留退路。現世若走不通超路,還能回去做祂的幽冥尊神。有這一座黃泉在,他可以相對容易的重建白骨神國。
且在他以現世道胎發展的初級階段,【黃泉】是非常好用的力量。
他可以不神,以黃泉結印,地落子,而不涉己。;
譬如葉凌霄鑄造金財神,姜在妖界擬為遲雲山神,白骨只會做得更好。
縱然白骨不方便像葉凌霄一樣,用雲國商會、滾滾紅塵來遮掩自己,但黃泉本就是最好的神道介,最好的信仰屏障。
唯一的問題是……
黃泉被找到了。
一直在尋找白骨的人,在這裡等待他。
無論他現在是人是鬼,轉世或者往生。
王長吉和姜都不是缺乏耐心的人,在靠近那名為「白骨尊神」的目標時,尤其願意給予時間。
但漫長的等待一直沒有迎來結果。
水到渠的事,似乎橫生波折。
黃泉的靜波,一圈一圈,無窮無極。
水面笑容和煦的照影,就此被搖碎。
「黃泉……失主了。」王長吉緩緩開口。
【黃泉】失主。;
只有兩個可能。
白骨的道胎降世,已經死亡。或者,祂放棄了【黃泉】。
祂是否已經知道,此有人在等待?
祂是否已經注意到,王長吉永遠向祂遙的目?
一襲青衫飄落在岸邊,當今天下最顯名的劍,正靜藏在鞘中,懸掛在他腰側。厚重的殺意如深淵般幽凝,似囚在籠中,乍看只是一片寧靜的夜,只有等它真正流,你才能知道它是何等洶湧。
姜就這樣寧靜地站在王長吉邊,看著水中的碎影。而後並指一劃,將這座寶泉漾向四面八方的波紋,盡數都斬斷。淡聲道:「你先煉化了它。然後我們再尋那滴黃泉水,是從何而來。」
這座九泉之一的幽冥寶泉,在失主之後,也失其。它自向外散發的寶氣,就等於洪鐘震野,向幽冥世界宣告它的自由。
放鹿於原野,不免引來諸方爭奪。
尤其是那些幽冥世界裡的古老存在,雖則一個個自掃門前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任由現世強者橫趟幽冥,任由自己神國範圍外的神鬼生滅。但若涉及相關於本利益的事……祂們可也不是什麼善男信。;
姜所做的事,就是短暫地把這頭寶鹿圈回籠中,關起門來消化好,避免無謂之爭端。
之所以說是「無謂爭端」……在這幽冥之外,他可不懼什麼幽冥神祇。只是當下的重點在白骨,也希王長吉能夠安穩煉化黃泉,他不想做無益之爭,徒然浪費機會。
既然已經無法等待那滴黃泉水給予白骨道胎降世的反饋,那就只能追尋它的來途——
是誰化出這滴黃泉水?
此人必定與白骨降世有聯繫。
王長吉默然起,一步步走黃泉之中。
黃泉之水清且澈,世之人疏且離。
放棄【黃泉】之後,白骨道胎降世與幽冥的最後一聯繫也被抹掉。這一抹,斬斷了好不容易捕捉到的尋找他的路徑!
甚至可以說,放棄【黃泉】這個行為,要比放棄黃泉本,更讓人不安。
因為這代表著王長吉對於白骨尊神的認知,有所失衡,並不真切。多年的互相注視,他已是世上最懂白骨的人。可這些年的時,對於曾經的白骨尊神來說,亦不過浮生一隙。;
那是一個龐大而複雜,幾無邊際的生命。
在廣闊的時間和空間中,包括曾經的莊承乾、宋婉溪,現在的姜、王長吉,所有人見識到的白骨,都只是認知的一角!
長久的跋涉並無結果,長久的等待是一場空。
但無論是王長吉還是姜,都表現得很平靜。
因為他們都已經習慣了。
習慣漫長跋涉無希,習慣復仇這件事或許並不可能。
那畢竟是一位幽冥神祇,超位階的存在。
所以怎麼辦呢?
無非繼續尋找。
無非再來一遍。
人生或許有限,此事卻無涯。
王長吉涉水而遠,黃泉之水逐漸沒過頭頂。
姜立護法在岸邊。
不多時——
汩汩汩汩……泉心不停地吞著水泡。;
王長吉的手,從泉心探出。那是異常乾燥的一隻手,只在抬起的食指指尖,停著一滴水珠。
這滴水珠慢悠悠地向姜飛去,在離開泉面的那一刻,就開始迅速地渾濁,沾染大量冗雜的紅塵訊息。
「最後回歸的黃泉水,就是這一滴。上面承載的信息已經不存在了,你先去追蹤來途。」王長吉的手又沉水中,而他的聲音道:「我煉化了黃泉就跟上。」
追蹤白骨道胎降世的時機,可能稍縱即逝。
對於王長吉來說,這件事重要過所有。
他跳進黃泉的第一件事,不是迅速煉化黃泉,而是找到這一滴本該回饋白骨降世、最後卻緘默在黃泉中的水!
王長吉不多語,姜也無他言。
目視著這黃泉水滴的靠近,只抬手按下一道青的石橋,黃泉而過,暫為封鎮,助其蔽。此便化為千萬縷的,不停地在這黃泉水滴中穿梭,也不停地穿梭在時空罅隙里!
轟隆隆!;
有夏島在下雨,微雨變了驟雨。
間或有雷聲。
那雷電一閃而過的熾,那雷聲稍縱即逝的轟響,聲與聞,織在空中,仿佛創世神人的畫筆,勾勒出的青衫垂落的人。雨珠靜懸在他周,仿佛一幕掛畫,離他三尺之外,傾雨仍驟。
「有夏島。」
多年之後再登臨。
姜的眼中,略有一縷惘思。
正聲殿、聲聞仙典、如夢令,闖進孤舟的烏列和林有邪……這真是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那滴黃泉水最後的線索歸途,最後竟斷於這裡——
更準確地說,是斷在有夏島所在的這片海域。
它必然是從有夏島墜落,穿越海水和地殼,滴落現世的罅隙,往歸黃泉。
可惜再往前就無法及。
好像有一種什麼力量,在這滴黃泉水墜海的瞬間,就將它的信息抹去。;
是白骨降世的自毀嗎?又何必繼續讓它歸回黃泉,多這一步呢?
白骨降世通過黃泉控制這一滴黃泉水,遙遙影響當時活在有夏島上的某個人,又在這滴黃泉水的回歸路上截住它,將之清洗,然後放它回歸?又過一段時間,將黃泉也放棄?
怎麼想,都有些問題。
姜想不明白,暫且擱置。
偌大一個有夏島,每日往來者不計其數,本島海民都以數十萬計——這一滴黃泉水,能歸於何人呢?
有夏島畢竟不是無主之地。姜真君如此張揚地降臨這裡,又無心掩飾行藏,自然吸引了許多注意。
很快就有一個個修士飛起,但都不言而回落。
以後不認識姜的修士或許有,但這兩年著實不多。
驟雨如瀑的天空,忽有星河涌。
那是姜之仙念縱貫長空所顯化的虛幻影,並不影響這場雨的繼續。但卻在人們翹首的天穹,留下這樣一幅奇景。以後許多年,或許都不能忘記。;
「人的念頭,原來是可以這樣絢爛的……」
「那是鎮河真君!」
數十萬聲!
聲聲耳來。
雨中還剩下仙念星河的殘照,姜卻已消失在雨中。
觀瀾客棧天字叄號房。
姜一步便踏。
本島巡海衛留下的封鎖,包括朔方伯隨手布下的手段,都被他波瀾不驚地掠過。
哐當!哐當!哐當!
狂風砸得窗子不斷開合,以至無序地響。
姜站在這綠藤爬牆的房間裡。
他很快捕捉到這間客房裡殘留的氣機,其中有些他很悉,當然也看到了尹觀的留字。
大約在今日之前,整座有夏島都沒有這樣複雜的時刻。
「這間客棧里都有誰來過?」
姜轉過來,問突然出現在門口的葉恨水。;
這位鎮海盟盟主、大齊帝國近海總督,如今事實上掌握整個近海群島最高權力的人。在姜現之後,來得非常的快。當然他不會平白的來。
姜補充道:「總督閣下,我想要最真實的報,不要外面傳的那些。」
不得不說已經故去的重玄老爺子,眼著實毒辣。在滿朝文武中,選中當時多有幸臣之名的葉恨水來聯姻。
若重玄勝和刑家的親事能,娶了葉恨水妹妹的兒,今日重玄家的權勢,簡直不可想像。
當然重玄勝並不需要聯姻來鞏固爵位,本這亦是重玄勝唯一無法易的事。
葉恨水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很乾脆地道:「地獄無門的仵王和都市王。景國緝刑司南城執司陳開緒。景國鏡世臺鏡衛隊長蔣南鵬。蒼朮郡守苗旌的弟弟苗汝泰。苗汝泰的屬下,一個瞿守福的年輕人。大羅山徐三,地獄無門的首領秦廣王——」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才頓了頓,繼續道:「田安平。」
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誰要是真覺得葉恨水能有今天,只是一筆青詞寫得漂亮,那真該把自己倒吊起來,瀝一瀝腦子裡的水!;
天字叄號房裡異常複雜的戲幕,很快發生又結束,後面陸續又來了幾撥人,都沒有鬧出什麼太大的靜。
葉恨水正在組建的近海總督府在這個過程里幾乎神,可出現在這間客房裡的每一個人,只要是有跡可循的,他幾乎都錄名。
他是真切地把握著近海的局勢,而不是許多人所以為的,尚只在統合近海權柄的初步階段。
將原先的鎮海盟、近海群島諸般宗門,盡數納新的近海總督府,還要吃相優雅,現大國風度,是一件異常複雜的工作。而他在這個過程里,還耳聽八方,溯往究來,不免顯出一種從容。
相較於南夏總督蘇觀瀛和南夏軍督師明珵在治夏九年之後,借整個南夏興治之勢,即將水到渠地走向道登頂。葉恨水在近海群島的進程,恐怕要快上許多。
姜知道葉恨水為什麼在提及田安平的時候停頓。
他在降臨有夏島的時候,就已經知到,不遠的某個海域,田安平正在超凡登頂的過程中。
;
而他和田安平,先前同在真境界時,是在海上有過一次鋒的。那一戰不曾對外公開,齊國高層卻無人不知,向來瘋魔的田安平,最後是捂著脖頸像條敗犬獨自離開!
葉恨水急趕到有夏島來,未嘗沒有這個原因——
田安平是齊國的真人,將齊國的真君。葉恨水這個近海總督,怎麼都是要護道的。
雖然姜向來很規矩,對齊國也友善,他這一步,也是不得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