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16章 其之隙,裂如長河
安邑城頭,一個眉似秋刀、眸明亮的男子,披著匆匆走過。
旭日高懸,烈萬里。
他按劍進箭樓,但在走進那片影的時候,又驀然回首。
他看到那天邊的烈日,在無盡的旭之中,倏然暈開一道紅的邊,繼而鋪開大片的紅霞,似如火。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靜,但他分明聽到一個聲音在問—— 最新小說章節盡在S𝖙o5️⃣ 5️⃣.𝕮𝖔𝖒
世間有義否?
燕飛轉回頭,走進了箭樓。
他的面容完全被影所晦住,當然那也是一片蔭涼。
魏國是他的大樹,他也是很多人的樹。
今日他是大魏巡安。
此職乃大魏天子為他專設,有巡罪之權、治安之柄,而不被三司所督。爵祿不責,古來無此職,天下只他一人,由此可見天子對他的重。;
在,他不再是遊俠了!
曾經仗劍千里,不平則鳴。如今為國藏鋒,保境安民。
他沒有覺得現在的自己比從前更高貴,也不認為現在的自己就沒了脊樑。
只是確然沒有過去自由了。
換做從前的任何一個時候,他都不會沉默。
男兒仗劍,義字當頭,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但今天他必須要想一想,一尊以「義」為格的現世神祇,是否是魏國所需要的?
這個問題,答案大概已經在他的服上。
章守廉死後,他親手殺死了安邑四害里剩下的三個。但那也不是純然地出於個人的俠心。因為從前他沒有那麼做。
俠的力量終究是有所局限的。強如天下第一豪俠顧師義,在真人層次能和呼延敬玄對轟的存在,也不是什麼事都能管。踏上草原之前就得做好絕巔的準備,做好了絕巔的準備,還得先計劃好逃跑的路線。;
就拿今天來說,若不是有超的指,他站在景國面前,徒然表達對「天公」的支持,哪有什麼份量?
所以燕飛走進了箭樓中!
箭樓中站著披冕服的大魏天子魏玄徹!
魏國的皇帝不知什麼時間移尊在此。他站在那裡,視線通過狹小的瞭窗,投照在遠空,不知在瞭著什麼。
「陛下。」燕飛先是一驚,繼而垂眸。
「做你想做的事。」魏天子說。
「臣已經想清楚了。」燕飛略作猶豫之後,如釋重負:「曾經非黑即白,常為一怒拔劍,凡事一定要論個對錯,也因此薄有俠名。臣當然不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是不好的,只是如今已經不再年,責之重,也該有所長。應該想得更多!」
魏國的皇帝看著天:「對一些人來說,意味著長。對另外一些人來說,是一種摧殘。這個世界常常很複雜,有時候也很簡單!」
「你看這城中的百姓,有人渾渾噩噩,有人汲汲營營,有人總是懷疑地看待一切,但也總有人,幸運的保持了天真。不天真者並不卑劣,天真者也不算愚蠢。海納所有,故而人道大昌!」;
他看向燕飛,用一種鼓勵的眼神:「顧師義是否道,對魏國不會有任何改變。你燕飛是否飛揚,才真正影響著安邑城的未來。朕許你在魏,沒有為你戴枷,不曾讓你韜!」
就像當年他期許吳詢,給予所有能夠給予的支持,期待的是武道的未來。
他對燕飛有不設限的期待,並不僅僅是一尊真人,一員勇將。
所以他對燕飛不設限。
安邑城雄闊威武,箭樓如槍戟林立,其中軍械常備。位於安邑城東的這箭樓,只是普通的林中一木。
但頃刻之後,門中飛出一柄長劍,好似神龍出海,對天而嘯鳴。
此劍靈自由,坦璀璨!
一時仿佛沾染了天穹的霞,捲起彩似長長的尾羽,橫飛在天邊,燦如朱雀。
魏地遊俠燕飛,願助顧師義道。
劍名「得意」也!
哪個手提木劍的稚子,不曾暢想過快意恩仇的江湖。;
哪個心懷惻者,不曾想過劍匡意氣。
名滿天下的鎮河真君,昔年也在楓林五俠之列。
凌霄閣弟子裡的新一代核心,姜真君的親妹妹,也常自謂之「姜小俠」。
已經有了自己的思考,也一直在尋找人生的道路。
姜從不會強制地要求做什麼人生選擇,給安全前提下最大的自由——除了讀書練字。
但作為姜的妹妹,葉凌霄的關門弟子,也確實沒有什麼困境需要面對——除了讀書練字。
真正打的,是那一句——「所有不敬於凡人而高高在上者,必有永恆之黃昏!」
楓林城所埋葬的,飛馬巷所逝去的,不就是那些不被高高在上者所尊重的凡人們嗎?
也生而為凡!
若不是哥哥拼了命的努力,若不是哥哥背著逃出去,也是那座小城裡,不被記得的名字。
那時候在傾塌的私塾里,多麼害怕,多希有誰能來拯救一切,停止災害。;
那時候突然出現的,是的哥哥。
的大俠是的哥哥。
其他人的呢?
人仗劍,是為「俠」字也。
凌霄境裡,登雲臺上,姜安安抬手一指,一泓雪已穿雲中。
劍名「照雪驚鴻」。
願以驚鴻過人間,願以雪照人間。
顧大俠,願你道,為天下不平鳴。
在黎國,在宋國,在理國,在劍閣,在龍門書院……
或起長嘯聲,間有兵鳴!
他們有不同的份,不同的人生,但或多或都有過與「俠義」相關的經歷。現在或許被生活抹平了稜角,或者已經很久不逞意氣之勇。但驀然回首,仍想起當初為何拔劍。
當初是為何拔劍,今日就為何而鳴。
「或百業,未失俠心者」,今日皆聞「義的宣聲」!;
顧師義在道的這一步,舍人,全神,作為一個純粹的「義」的神明而存在。
天下有義者,皆能證其志。
天下之俠士,皆能知其心。
故有此刻——「八方迴響,共襄義舉」!
嗡~!
忽有一道劍鳴似龍,起自善太息河,瞬息穿越兀魘都山脈,橫盪在高穹。
一支劍柄如墨、劍似雪、劍格如滿月的長劍,凜然高揚於空中。
最有份量的支持來了。
此劍名為長相思!
天下之利也!
姜的真我法,這段時間一直帶劍在此——他沒有忘記當初帶著青雨和安安在此行舟時,那暗中窺伺的目。
倘若顧師義今日是以顛覆景國的姿態而道,或是作為平等國高層而道,他不會表態。
他很早就懂得——正確的對立面,有時候是另外一種正確。;
他後來也知道,錯誤的對立面也不一定是正確,有可能是另一種錯誤!
景國犯下過很多錯誤,對他個人,對這個天下都如此,但他也必須要認可景國的付出和承擔。
他相信平等國一部分人確實是有理想的,但他也確切地被平等國的另一部分傷害過。他不認為平等國是救世的良方,他從來都沒有認可過,也一再地拒絕招攬。
於顧師義,當初顧師義第一次在平等國手裡救下他的時候,重玄勝說名聲難盡信,不知其人忠,要謹慎小心。他彼時就說過——只有一面之緣,不敢判斷,更不願猜疑,且行且看,盡力還報!
今日顧師義已經借姬玄貞之刀、應江鴻之劍,徹底斬殺了人,要就純粹的以「俠」為格的神祇,一似遠古人皇和上古人皇所立的五方尊神,是去人格化的神明,只為俠義而生,為天下蒼生而立。
他實在沒有不支持的理由。
他也曾仗劍鋤惡,他也曾鳴不平,斬不義,誅不仁。他也恩仇必報,快意人間!;
於己,顧師義曾有他面對平等國的那一次援手,有相贈《風后八陣圖》之誼。
於天下,他認為世間應有天公存!
就像太虛道主的存在,最大程度上維繫了太虛幻境的公平。
顧師義若真能就代表「俠義」的神明,則那些視蒼生如螻蟻者,也當自警其過,自審其行。
這是有利於億兆凡人的事。
長相思願為此鳴!
……
天公若在,俠不必存。
天公已滅,故有俠生!
伯魯高揚「天下大公,萬類平等」的旗幟,燃火於隕仙林,舉殘軀於世間——確然的被顧師義看到了。
不平而鳴者,沒有辦法當做看不見。
他出手支持的,並非是平等國的李卯,甚至不是伯魯,而是「天公」的神。是伯魯在天公城豎立起來的理想。
義為公也。;
他的路在這裡。
他的理想今述盡。
他來救伯魯,也是捍衛他的道!
以為龕,奉義百年。一朝證道,天下響應。
此時此刻,天下義士,共襄義舉。
舉世矚目的海上戰場,於正午燃燒著黃昏。天公城的殘骸,點燃了俠義的神靈。
無盡絢爛的晚霞中,顧師義的神軀在凝現。
諸神的黃昏為祂冠冕,永恆的俠義為祂神。
這是一場盛大的躍升,關乎於超和永恆,所有人都是觀禮者!
祁問仍然站在他的船頭,葉恨水坐在他的樓中。
再沒有其他齊人強者來海上。
齊國保持了沉默!
臨海郡天府城的城樓,披戰甲、英姿颯爽的姜無憂,和一常服倒提紅槍的姜無邪,並排站在這裡,眺遠海。
「東海說起來真是福地。」姜無邪慨道:「軒轅朔、覆海、皋皆,現在還有一個顧師義,道歷新啟以來,此地已經有四次衝擊超的歷史,堪為現世第一。今為我大齊所有,又怎能說不是天命所歸呢?」;
姜無憂看了看他俊的臉,沒有說話,又看向遠海。
這裡是絕佳的觀海臺,萬里碧波,一片紅霞,世間之景,無過於此般。
一尊超的躍升,是如此壯麗恢弘。
其時靜默,而後有聲。
姬玄貞的聲音——
「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講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經歷一些不算風雨的風雨,就自覺偉大而偉大?」
「你顧師義承擔過幾斤幾兩的責任?算你兩百年每天行俠仗義,件件樁樁都公平,你又能管了多不平事,救得多不幸人?你殺過幾尊天魔,誅過幾尊天妖,為人族戰過幾回?」
「凡人,凡人,口口聲聲凡人。沒有超凡的犧牲,哪裡有平凡者生存的土壤!保護現世的是景國,鎮萬妖門的是天京城,不是你顧師義!」
「今日敢攔我刀鋒,試圖援救平等國孽賊,已犯我中央帝國之刑律。論罪當死,論法不恕!你要證超?」;
大景晉王搖有萬丈,海水沒其膝,大手一張,直接探那絢爛晚霞中,抓皺了這天幕:「景國不允許!」
滋~滋滋!
晴空之上,電萬里。
絢爛晚霞之中,浮現一顆顆鐵鏽般的黑點。
好似水中群礁,頑固不化,摧浪為花。
那是姬玄貞斬碎在永恆黃昏里,顧師義吞咽的【道質】!
顧師義借姬玄貞之刀,吞黃昏而神,也吞下了這難以消解的苦。
當然在躍升超的過程里,難免有千劫萬難。
顧師義也早就做好了面對的準備——無非是鋒,無非是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