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澤和李苒的行程如韓大郎所料,在荀先生到漢中的第二天,和董嬤嬤同一天,一個到了漢中城外,一個,進了棉縣外的鮑家莊子里。從漢中再往前,就真正進難于上青天的蜀道了,謝澤照安孝銳的建議,決定在漢中歇息幾天,收拾采買,好好準備準備,再接著往前。桃濃去過蜀中,不過那次是跟著商隊,進出都是走的荔枝道,從來沒到過漢中。至于周娥,不過是在沙盤上看到過漢中蜀地,從過了櫟城,對來說,就全是頭一回到了。聽說要在漢中城外歇息準備幾天,桃濃找了周娥,約進城逛逛。至于李苒和謝澤,在剛剛進漢中府地界時,就迎上了候了他們一天多的漢中府竇府尹的次子和幕僚。竇二爺和幕僚恭敬無比客氣無比,送上幾車漢中土儀,留下了兩個老實老、知當地路徑風土以及產的老衙役,還有竇府尹的幾句話:請王爺王妃見諒,作為蜀地地方,如何接待王爺王妃,都府沒給他半句話,他離都府遠,請示下來不及,人又愚笨,查不到前例,也想不出該怎麼辦,能不能請王爺和王妃就別進城了。謝澤干脆無比的答應了,這一路過來,經過的府縣,各有各的態度,倒是這位竇府尹最實在。這些態度,不管是什麼樣的態度,他都尊重他們。一來他們是主,他是客,二來,都是難為,沒有惡意。周娥接到桃濃的邀請,擰著眉,也就猶豫了幾個呼吸的功夫,就爽快應聲,向謝澤告了假,和桃濃一起往漢中城去了。剛從櫟城出來時,雖說安孝銳是主,可周娥覺得自己擔重任,非同小可。安孝銳再怎麼是主,畢竟是個頭小兒郎,年紀輕經歷,這個副手不能不多點兒心。可幾天之后,眼看著安孝銳心思細膩,帶兵有方,見識上更是相當不差,至往蜀地這一路,他可比強多了。周娥從沒到過蜀地,安孝銳可是往蜀地旅歷過幾年的。周娥也就放了心。桃濃和周娥一直逛到城門要關了,才出城回營。進了營地,桃濃打了一圈招呼,走到李苒邊,左右看了看,問道:“王爺呢?”李苒驚訝的看向桃濃。頭一句話就問王爺呢,在桃濃,這可是頭一回。“有事兒,大事兒。”桃濃聲音得很低。李苒嗯了一聲,轉往旁邊帳篷過去。桃濃跟進去。李苒進了帳篷,往旁邊讓了一步,看著抬眼看向的謝澤,示意桃濃,“說有大事。”謝澤看向桃濃。“是這麼回事,咳。”被謝澤這麼一看,桃濃竟然有幾分張,猛咳了一聲,才覺得好些。“我跟周將軍,今天中午去了漢中城里名氣最響的福隆樓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有個焌糟進來斟酒,那焌糟手一過來,我瞧著就覺得不對勁兒,太細皮了。是拿了瓶酒進來的,我和周將軍就沒敢喝。那個婦人機敏的不得了,立刻就笑道:都說桃濃姑娘極不尋常,果然名不虛傳,接著就開門見山了。說是在欒家老太太邊侍候的,奉了們老太太的吩咐,來跟我說幾句話。說是,前兒午后,劍門關韓統領邊的幕僚荀先生,悄悄兒的到了們家。說荀先生跟在韓統領邊二十多年了,是韓統領最心腹最得用的人。說,荀先生沒說他來干什麼,不過,荀先生一到們家,就讓他們把能用的人手都散出去,打聽王爺和王妃的行蹤,到哪兒了,營地安在哪兒,還有誰進了城,進城之后去了哪兒,采買買了什麼,讓打聽的越細越好。除了這些,說是荀先生還讓們家準備人手,要健壯有力,他一個個看著挑,挑了六十來個,還說不夠。除了這些,那婆子還說了件事。”桃濃頓了頓,出說不上來什麼意味的干笑。“說這事是們欒家的姻親邵家大當家的,跟們家大當家的說的,們家大當家的,又跟們老太太說的。說邵大當家的在京城聽說秦國公主放話,等朝廷收回了蜀地,一定要滅韓統領滿族,替爹報仇。說是韓統領聽了很上心,專程派人去京城打聽過。說是邵大當家的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韓統領派的這人,是冒了邵家掌柜的份去的京城。周將軍說這是大事,讓我過來跟王爺稟報,說就不過來了,跟我倆人一起過來,就點兒引人注目,別打草驚了蛇,外頭到是人盯著咱們呢。”“我知道了,辛苦你。”謝澤沖桃濃微微欠。“哪里哪里,哪敢當,不敢當,都是自己的事兒。”桃濃被謝澤這欠一謝,謝的有點兒慌張失措。“要是沒什麼事,煩你這幾天多去城里逛逛,就是逛逛。”謝澤接著道。“是是是,沒事兒!我哪有什麼事兒?我明兒一早就和周將軍再去逛。小……那個,我告退了。”桃濃曲了曲膝,屏氣出了帳篷,走出兩三步,站住,拍著口,長長呼了兩口氣。“秦國公主?”看著桃濃出去,李苒看著謝澤,一句話沒說完,謝澤就點頭道:“嗯,秦國公主是腹,父親在攻打濠州時陣亡,當時守濠州的,就是現在的劍門關守將韓柱石。”“就因為這個?”李苒有些不敢相信。“嗯。這件事……唉。”謝澤低低嘆了口氣。“范夫人當初嫁進寧家時,范寧兩家門當戶對,是真正的聯姻。
;范夫人自小養,極有脾氣,秦國公主的父親陣亡時,范夫人鬧的極厲害,一定要讓駱娘娘償命。當初,取濠州是駱娘娘的建議。之后,好些年里,范夫人聽到個駱字,都是大罵一場,經常在府里大鬧,讓寧氏要興兵報仇。”謝澤的話頓住,垂下眼皮,片刻,才接著道:“直到后來,范夫人父親和六位兄長盡皆戰死,范家男丁死傷殆盡,昔日的范家不復存在。”“保國侯范家麼?”李苒低低問了句。保國侯范悅懦弱無能,三個兒子資質也極其平平,在京城勛貴之家中,幾乎無人把保國侯府放在眼里。“嗯,范悅是從旁枝過繼過來的。”謝澤坐到李苒邊,聲音落低。“秦國公主小的時候,先皇曾經想把秦國公主接到先太后娘娘邊教養,后來,又想讓和太子多親近。可范夫人那樣的脾氣,守著秦國公主,甚至連先皇和先太后娘娘想見一面秦國公主,都不容易,范夫人不許秦國公主親近寧家諸人,和太子更是能隔多遠就隔多遠。以為,把秦國公主隔絕在寧家諸人之外,是對寧家諸人的懲罰。范夫人的脾氣,在范家幾近覆滅之后,才好些了。”“唉。”李苒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嘆氣。“駱娘娘……”謝澤的話微頓,仿佛在想怎麼說。“當初,我跟著皇上回到京城,謝家找到遷到京城的時候,我沒打算姓回這個謝字。當時,駱娘娘把我過去,和我說:人活著,不能只憑著一腔緒,要學會用心衡量。娘娘說,我用回謝姓,對我,對太子,對謝家,都是只有好的事。娘娘當時很嚴肅,說:你要牢記,你要想讓別人在意你那一腔緒,你先要有用,有用到讓別人不得不在意你的緒。當時我還小,只是直覺中,覺得駱娘娘是為了我好,后來,我一年比一年明白駱娘娘的話,也一年比一年明白駱娘娘能這樣教導我,這份好意之深重。”“嗯,那范家……”李苒看著謝澤,后面的話,沒敢說下去。“嗯。”謝澤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轉了話題:“小五進來議議,你也一起聽聽?”“好。”謝澤揚聲吩咐了,片刻,安孝銳和霍文燦一前一后進來,石南跟在最后,放下簾子,垂手侍立。“今天的信報遞過來沒有?”謝澤先看向石南問道。“剛剛送到。”石南忙上前半步,垂手答道:“漢中城里沒什麼異常,只是一直住在棉縣城外鮑家莊子里的鮑家諸人,今天一早,天還沒亮就啟程,現在已經回到漢中城里鮑府。另外,鮑家還從莊子里搬出來幾十車東西,哨探沒敢靠的太近,能看清楚的,有幾車大家俱。”安孝銳聽的眉梢揚起。霍文燦擰著眉,從石南看向安孝銳,眉頭擰的更了,瞧安小五這樣子……他想到什麼了?“劍門關守將韓柱石的心腹幕僚,那位荀先生,現在漢中城里欒家,欒家遞了信,說荀先生在打探咱們,只怕有所打算。”謝澤看向安孝銳道。安孝銳眉揚起,哈了一聲,“棉縣倒是個好地方,就是……”安孝銳角往下,扯出一臉的不忍,“夠狠!”“嗯,我也是這麼想。”謝澤看向安孝銳的目中,著欣賞。“什麼好地方?誰夠狠?”霍文燦一頭霧水。“棉縣那個湖,你不是看過沙盤?足足看了一晚上。”安孝銳斜瞥了一眼霍文燦。“那湖……”霍文燦呆了片刻,一臉的不敢置信,“要淹咱們?你不是說那湖里的水,能淹到漢中城?真是夠狠!”“還是走米倉道吧。”安孝銳看向謝澤道。“韓柱石此樣舉,和秦國公主母有關。”謝澤看著安孝銳,安孝銳擰眉點頭,秦國公主母子這份恨意,以及其它和蜀地有關的舊仇前恩,他們在櫟城時,魯國公楊睿就打發心腹,到櫟城和他細細說過。霍文燦又是一臉不敢置信,他長在京城,秦國公主和范夫人那些事,從小到大,聽了不知道多閑話,自然一聽就懂。“范夫人父兄七人,幾個侄子,都死在戰場之上,當時與之對陣,或是援救過、襲過的,在蜀地的有多家?”謝澤接著道:“若是棄近就遠,棄易就難,從米倉道蜀,韓柱石會怎麼想?其余與之有關的諸家,又怎麼想?”安孝銳垂下了頭。他們避走米倉道,等于默認了秦國公主母對韓柱石的仇恨,默認了秦國公主母對韓柱石的仇恨,那和范家諸人的死有關的人,甚至在戰場之上讓寧家其它人傷亡過的其它人,會怎麼想?再多想一些,但凡和朝廷對陣過的,只怕都會心生恐懼。“過了棉縣這一關,進劍門關之前,都是險境,防不勝防。”安孝銳沉默片刻,看著謝澤道。謝澤看向李苒。“咱們離開櫟城那天起,每天都是防不勝防。”李苒神淡然。“你和三郎明天去一趟漢中城鮑府,拜會鮑二爺,給鮑家老夫人請個安。”謝澤吩咐了霍文燦,又看向石南道:“挑幾個人,盯荀先生,不要驚了他。”霍文燦和石南應了,謝澤又吩咐安孝銳周娥進來,三人退出,一會兒,周娥在帳篷門口稟報了進來。“你明天一早啟程,趕往劍門關,請見韓統領,就說從寧縣到劍門道路險峻難行,能不能請他挑幾個穩妥的識路人,帶一帶路,你只管傳了話就回來。”謝澤吩咐的很仔細。“是。”周娥答的干脆極了。這樣清楚明白的軍令,只管執行就行了。“不會有事。”看著周娥出去,謝澤坐到李苒旁邊,手握住的手。“嗯,你在,我不擔心,有事也沒什麼。”李苒挪了挪,頭靠在謝澤肩上。謝澤失笑,低頭在李苒額頭上輕吻了下。書客居閱讀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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