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晏小公子可有高論?”司馬倒是有些意外,也是晏幾道年歲還小的緣故。
晏幾道起,先與司馬一禮,然后揚頭左右看了看,說道:“昔日里,在下常在家中聽家父談起此事,小時候未多想,如今一想,卻也知道所謂浮費,軍費乃是大頭。而今海升平,與遼修好多年不曾有過戰事,西夏黨項叛賊李元昊也去世好幾年,而今西北戰事也趨于平穩。四海之并無大敵,軍廂軍鄉勇養得無數,實乃累贅,可裁撤軍伍,從西北鄉勇開始裁撤,再裁撤廂軍,鄉勇廂軍本也無多真正戰力,裁撤之后,保持軍戰力,足以面對而今局勢,朝廷度支立馬就寬裕不,可利黎民。”
晏幾道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就是因為各方戰事都趨于平穩了,所以狄青這般戰神人才會被調京城養著防著。
晏幾道一番話語說完,面帶驕傲,左右再看,也立馬有人與他點頭表示認可。
“對,晏兄所言在理,裁軍即可,何必養得那麼多吃干飯的?”
“是極是極!晏兄高論!”
再去看司馬,卻見司馬微微皺眉,不置可否,反而又問起了狄詠:“狄崇班思慮許久了,可有高見?”
狄詠笑了笑,也不去看晏幾道,而是拿起一杯酒,先飲一口,再道:“晏公子高論,倒是個好辦法,只是未想幾十萬軍漢裁撤之后該如何安置?我大宋本就各地盜匪橫行,作犯科者眾,嘯聚山林者亦甚眾。幾十萬軍漢失了營生,這些人該去往何呢?倒也不知多人往山林盜匪窩里前去伙……”
司馬聞言極其欣,心中也有要教導面前這些年輕人的意思,立馬說道:“狄崇班此言,倒是一語中的,廂軍兵源,本就多是各地災禍之時,為了防止流民造反而招募伍,雖站力不強,卻也在后勤輜重、守城防等多有助力,一旦裁撤,幾十萬軍漢無可去,必然禍叢生,天下大。晏公子此言,尚缺一些深層考慮。”
這個時代不比后世,每一畝土地都有主人,每一畝土地都有耕種的佃戶,每個工作崗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社會在生產力大發展之前,也不會創造出其他更多的工作崗位,一旦幾十萬漢子沒了養家糊口的營生,必然天下大。
歷朝歷代都證明了這一點!
晏幾道剛才還洋洋得意的臉,此時立馬轉黑,卻也反擊一語:“既然在下之策不行,不知狄崇班可有更好的良策?”
司馬此時也笑道:“狄崇班不若淺談一二?”
狄詠這回也不沉默了,思考得差不多了,開口答道:“浮費彌廣,不過兩策也,開源節流。先說這節流,隨意大規模裁撤軍漢是萬萬不可的,卻也不是說不能從軍隊手,比如清點各地州府兵額,以在下多年所見,各地軍伍,吃空額者甚眾,便此一條真正做,一年至可以節約六七百萬貫之多,連帶之下,也要清查各地軍餉克扣之事,以保證士兵不失其營生……可保穩妥!”
“此一策,若真有六七百萬貫之巨,那當真極好,卻是從你這軍將門第口中說出來,當真得罪了無數同僚啊……”司馬笑道。
;狄詠也道:“此策,非我狄詠所出,乃君實兄心中定計也!”
狄詠當真聰明,也如司馬所言,這條計策,不知要斷了天下多軍將的財路,唯有司馬這種文人說出來才行,狄詠說出來那就真的得罪了天下無數的軍將了,卻也唯有狄詠這種軍將門第出的人,才真正清楚各地軍中這種事的細節與嚴重程度。
狄詠這是人之,把給皇帝籌謀劃策的功勞讓給司馬。
司馬豈能不懂狄詠話語之意,連連擺手笑道:“我豈能以你計策而居功,不可不可。”
狄詠只笑,又說正事:“至于開源之策,倒是不,最重要的就是改革稅收之法,商稅與田賦,皆要改革。”
“嗯?”司馬嚴肅起來,改革稅收之法,這就不是隨意聊一聊這麼簡單了,這涉及到方方面面,司馬又道:“狄崇班中已然有了壑,定要說來聽聽。”
“我大宋民間何其富庶,為何一年卻只能收到六七千萬貫的度支?實乃稅收不暢也,先說田賦,各地豪門,兼并土地之風盛行,天下田畝多半都聚在豪門大族之手,這些豪門大族在繳納田賦之時,往往又因權勢人脈,可可瞞,可商可量,能則,此乃癥結所在。商稅就更不用說了,你看看這汴京城何等繁華,一年不過十幾萬貫的商稅,再看看這樊樓,一年能獲利甚巨,卻不過只給朝廷一些酒稅,這商稅豈能不改?至于田賦商稅如何改……已然就在話語之中,只奈何也要得罪無數人,還是得罪無數豪門大族,君實兄可懼之?”
狄詠淺一論,司馬已然皺眉而起,久久不語。
年紀輕輕的晏幾道也不知是不是沒有聽懂其中,見司馬不語,開口便道:“這也改,那也改,這要查,那要查,難道朝廷是你家開的,祖宗之法,說改就改?說查就查?如此容易簡單,還得到你來說?”
狄詠看都不看晏幾道,只是淺淺一笑,心中早已看晏幾道為何如此,懶得與之計較,只等司馬。
司馬果然沒有讓狄詠失,慢慢開口:“發人深省,當真發人深省,開源節流就在狄崇班言語之中,度支之道,不外如此,狄崇班幾語之下,我便深思其中無數,便是醍醐灌頂啊!我司馬君實自詡清流,有何懼之!”
說完這話,司馬起,左右一拱手,又與狄詠說道:“狄崇班,今日就到此了,我回家把今日之論細細寫就,奏折獻上,再與家陳稟清楚,家國大事不可誤,告辭,來日再下拜帖一會!”
說完司馬再是一禮,轉就走,他心中裝的就是這些事,煩悶來消遣也是因為這些事,此時陡然有了思路,便立馬要回家整理。
“同去,我也不多留了。”狄詠也起相送而出。
卻見葉一袖也起了,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晏幾道見得葉一袖也起了,立馬說道:“葉大家,司馬兄走便走了,咱們詩會繼續,近來得好詞幾曲,便請葉大家品鑒。”
“哦,好,多謝晏公子。”葉一袖似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門口已然不見狄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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