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整個部隊的行進速度反而慢了下來,因為他們隊伍里又有幾個老人病危了。其中兩個是宗氏的,還有一個是他們陳氏的族老陳長海。
當初陳長海這麼大歲數能跟著他們出來陳三寶就很驚訝了,能堅持這麼久才病倒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畢竟年齡大了,又跟著折騰了這麼多天,就開始吃不消了。這老頭子還倔,能走路絕不坐車,尤其是不想坐陳三寶家車,靠著這倔勁這老頭子之前還走的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
和當初陳李氏生產不一樣,陳大富家盼孫心切,手里還有錢,陳三寶也不摳搜,家里人都主張進城看病。而陳長海和那兩個宗氏老人就那個好命了,他們就是普通的農戶,這一路逃荒下來糧食都快不夠吃了,手里哪還有余錢給他們看病。
看著陳長海死氣沉沉的躺在他們家馬車里,陳三寶覺得他那滿臉褶子都沒那麼讓人討厭了。想到半年前他還在陳氏祠堂門口趾高氣昂的號召族人收拾他,現在竟然病懨懨的躺著等死,陳三寶不由的嘆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想起以前和陳長海互杠的日子,陳三寶突然覺得那個時候也好的,至他們的家園還在,至他們都還活著。
這段時間以來每個人都看了這麼多生死,遭遇了這麼多苦難,以前的那點誤會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陳長海熬了兩天到底沒熬過去,在臨近邕縣的路上故去了。雖然他人為人固執古板,但畢竟是他們陳氏的族老。而且從逃荒開始他便始終和陳明啟一起為陳氏族人張羅忙碌,因此他的故去就不可能像普通老人那樣隨便就地埋葬。
陳長海家的兒孫連下鍋的米糧都快吃沒了,別說買喪葬品了。陳明啟自己掏錢進城買了口薄棺,陳大富也捐了五兩銀子幫著買了一塊墓碑和壽冥紙之類的東西,這樣下來陳長海雖然客死異鄉,但也算土為安了。
陳氏為此耽誤半天,結果這邊剛忙完陳長海,宗氏那邊的兩個老人也接連去世了。宗禹過來商量了一下決定這兩個老人就葬在陳長海旁邊了,這樣也省了買墓碑的錢,等以后遷墳也能找到地方。
待把三個老人的后事都理完已經是一天以后的事了,看著后面涌來的越來越多的流民,陳明啟不敢再耽誤,下令整個隊伍加速前進。
因為他們聽說了一個非常可怕的消息:遼源省由于旱嚴重,已經開始鬧起蝗災了。
大旱之年必有蝗災,陳明啟以前就聽村里老人說起過蝗災的恐怖,據說蝗蟲來的時候遮天蔽日,所過之寸草不生,吃完一個地方就飛往下一個地方繼續肆。
現在突然聽說鬧了蝗災,每個人心里都很恐懼。只希他們快點走,離蝗蟲遠一點,希這蟲子別往京城的方向來。
陳三寶也覺很害怕,他雖然沒經歷過,卻在電視上看到過蝗災的紀錄片,那可真不是鬧的,要是旱再不緩解,他們真的就要沒命了。就連陳大富和陳老太太都一反消沉頹唐,重新振作起來。
;所有人都自覺加快了腳步,整支隊伍每天休息時間大大短,結果本來應該六七天能走完的路程,他們用了四天就走完了。一行人趕慢趕,終于在出發二十八天后進了京城的范圍。
所有的人在進京城地界后都狠狠松了一口氣,這幾天連續高強度的趕路,哪怕像陳三寶這樣的壯勞力都有些吃不消了。
原來正好的服現在都松垮了很多,了糙干燥的臉頰,嗅了嗅上散發的汗臭味,陳三寶真的不記得有多天沒有洗臉,更記不清有多久沒好好洗個澡了。
他的服早就臟的不樣子,腳底的水泡是壞了好好了壞,連手掌上的紋路里都是灰,頭發枯黃蓬,顴骨突出,皸裂,看起來要多慘有多慘。
他們整個隊伍就是標準的流民加災民的形象,沒有一個人不是蓬頭垢面衫襤褸的,哪怕是年輕人都支個拐步履蹣跚的樣子,別說那些站都站不穩的老人了。
又走了一天的時間他們才到了京城的外圍,這時每個人臉上都揚起了笑意,他們辛辛苦苦背井離鄉,一路吃了這麼多苦,遭了這麼多罪,終于到了京城。所有人都第一次見到那樣高大巍峨的護城墻,那樣寬闊的護城河,那樣神嚴肅的京城守衛。
可是現實卻狠狠地潑了他們一盆冷水,他們滿懷期待的來投奔他們效忠敬仰的皇帝陛下,來到這神圣的京城城,但墻那個高居廟堂之上的人卻并不知道他們的苦難,他將京城的大門閉,把他的子民拒之門外!
在他們到來之前城墻下就已經聚集了很多流民了,他們進不了城,又無可去,只能在城墻外天的地方駐扎下來。
只見麻麻的災民用較大的木搭建了一個個簡易低矮的帳篷,人們在護城河里取水做飯,老人躺在地上時斷時續的著,孩子圍著帳篷轉來轉去的打鬧。
這里蟲蠅飛,屎尿遍地,臭氣熏天,天子腳下、京城外圍已然沒了一點皇家威儀莊嚴的氣派。
陳氏族人和宗氏族人看到這樣的場景,角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斂去,臉上只剩下僵。這就是他們走了一個月、橫兩個省、千里迢迢歷盡波折要來的地方麼?這就是京城麼?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沒有人回答他們心中的疑問和委屈,只有來驅趕他們的兵將。這些士兵手里的刀沒有對著外族異邦的進犯者,卻向了無辜可憐的災民。
“都后退,都后退,城墻腳下十里不許駐留,違者以謀逆罪論,就地格殺勿論,后退后退統統后退。”
穿著干凈整潔的兵士們揮著大刀驅趕著這里的災民,砍翻了他們搭建的帳篷,踢倒了他們架起的鍋灶,老人孩子倒了也沒有得到任何憐惜,只剩下無的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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