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卿覺得自己仿佛被扼住了呼吸,膝蓋了一瞬,湧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
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
可是蘇陌憶像是早有預料,握著腕子的手已經暗中扣得死,在林晚卿還沒來得及蓄力之前就把拉了回來。
太后似乎也沒有想到,那笑聲在見到林晚卿的一刻便停了。
正堂裡燭火明亮,氣氛卻沉異常。
蘇陌憶甩了甩廣袖,牽著林晚卿正要給太后行禮,卻聽首位上的人呼吸越來越重,是被氣狠的那種息。
下一刻,一個白的東西朝著兩人的面門,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蘇陌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是個空的茶甌。
他完全沒有料到太后會有這等激烈的反應,一時拿著茶甌,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你……”
太后面煞白,但一雙眼睛卻像是著了火,死盯著蘇陌憶,氣得一句話“你”了半天,愣是沒有說得完整。
在場之人都傻了,包括林晚卿。
大家默契地沉默著,看太后指著蘇陌憶,下頜抖得像是要落下來。
隨即又抄起另一盞茶甌,這次是朝著林晚卿的腦門扔過去的。
蘇陌憶一個側,將人護在了懷裡。
太后更氣了。
於是,乾脆直接跳下來,追著蘇陌憶和林晚卿就是一頓。
蘇陌憶懵得很,一邊不敢反抗,一邊還要護著比他更懵的林晚卿。
太后無端盛怒,在場伺候的人也隻敢上勸說,沒有人敢真的上前拉架。正堂裡頓時一片人聲喧鬧、飛狗跳。
上好的白瓷被砸個稀爛,蠟燭東倒西歪,就連堂下的紅木椅都哐啷一聲飛了出去。
一片混之中,蘇陌憶總算是聽到了他皇祖母口中念念叨叨的話。
“你去青樓就算了,現在還敢把人給我帶回世子府?!”
蘇陌憶和林晚卿同時停住了腳步。
“你去青樓?”林晚卿轉頭看向蘇陌憶。
“我去青樓?”蘇陌憶轉頭看向太后。
“嚓!”
那是茶甌敲在某人腦殼上的碎裂聲。
太后看著蘇陌憶額頭上那個被自己敲出來的青凸,終於冷靜了,這才扶著快要散的發髻道:“之前哀家派人跟著你,發現你夜宿平康坊,你認不認?”
“我……”蘇陌憶無話可說,默默盤算著若是告訴太后,那是當時為了糊弄才乾的事,下場會不會好一點。
太后見他不說話,氣得將手裡的茶甌“啪”的一聲拍在桌案上,繼續道:“後來你辦案傷,哀家心疼。想著你年逾弱冠邊連個通房都沒有,去青樓就去吧,再怎麼也好過跟你邊那個林錄事鬼混。結果你倒是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
“我……”林晚卿有口難言,在假裝自己是青樓子,還是坦白自己就是那個跟蘇陌憶鬼混的林錄事之間糾結。
太后見兩人都不說話,隻當他們是默認了,越想越氣,上去就要提溜蘇陌憶的耳朵。
“啪!”
蘇陌憶側一閃,飛速抓住了太后的手。
開什麼玩笑,在心的人面前被長輩揪耳朵,他下半輩子還怎麼振夫綱。
隨著周圍的一聲吸,蘇陌憶終於緩緩開口。
“皇祖母誤會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將懷裡的林晚卿牽到了自己後,“卿卿不是青樓子,是……”
他頓了頓,放開太后,取來一盞燭燈,好讓能看清楚林晚卿的臉。
“是林晚卿,是孫兒想娶的人。”
太后的氣只在一瞬間就停了,怔忡片刻,將信將疑地湊近了林晚卿那張臉。
蘇陌憶因為害怕會再突然手,趕擋在前面,用將兩人隔出一段安全距離。
“這是……”太后難以置信地問到,“那個林錄事?”
“嗯、嗯……”蘇陌憶點頭,將人護得死。
“那……、……”
“是個子。”蘇陌憶接話。
春風化雪,柳暗花明。
太后的臉眼可見地緩和下來,方才雷霆之怒的霾,轉而被滿室暖的火所取代。
蘇陌憶這才敢將林晚卿從後牽出來。
經歷了先前的刺激,林晚卿覺得,就算蘇陌憶現在牽出個的是個大嬸,只要是良家、只要是人,太后大約都不再會怒不可遏了。
果然不出所料,的緒明顯平靜了很多,只是默默地瞧著林晚卿,雖不說多麼驚喜,但到底是沒有再發火了。
可林晚卿還是被的眼神看得背脊發涼。
“季嬤嬤,”太后吩咐邊的人道:“你們都先帶著林錄事退下,哀家有些話要與景澈談談。”
滿屋子的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世子府正堂,隻余下祖孫二人。
太后重新坐回上座,整了整自己的襟,看著蘇陌憶不平不淡地問到,“什麼時候的事?”
蘇陌憶行過去,目落在夜風中搖曳不息的燭火上,半晌才道:“大約是洪州被章仁試探,舍命相救的那一次。”
太后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
先前便知蘇陌憶在洪州陷險境,可萬萬沒有想到,那竟然是命懸一線的程度。
故而當下聽了便是一驚,可是這一驚之後,心中又冒出一點點劫後余生的欣喜,看向門外那到纖弱影的眼神,到底是了幾分。
“可是扮男裝參加科舉,還能混場,”頓了頓,語氣中盡是擔憂,“哀家倒也不知這是憑著自己的本事,還是背後有什麼人要借來故意接近你。”
蘇陌憶淡然一笑,將落於燭火上的目收回,道了句,“皇祖母多慮了。”
他轉頭,目亦是落在門外的那一抹倩影上,眼中就含了些難得一見的溫和認真。
“刑獄的本事,倒是有一些。可是能到我邊來做事,卻還是憑借了幾分運氣。”
蘇陌憶低頭抿,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般,“若不是遇到了我,怕是早便在盛京場混不下去,被免職回家了。”
太后微微蹙眉,默不作聲地審視著蘇陌憶。
什麼洪州舍命相救,那怕只是他意識到自己心意的時候,可這外孫對風月一事又一向遲鈍。
若要說心,那估計得從他跳湖救人的那一刻算起了。
想他之前去平康坊什麼的,估計也是為了護著這個林晚卿。不然,能到現在才知道林晚卿的子份?
思及此,太后越發地覺得心中不快。
倒不是因為蘇陌憶忽然帶個人回來說要娶,而是這人真難得見到對誰這麼上心的。
乾脆冷哼一聲,扭過頭,不想瞧見他這一臉“懷春”的傻樣。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太后故意激他,聲音挑得高高的。
蘇陌憶再近了幾步,手為斟了杯茶水,還心地試了試溫度,遞到手邊低眉順眼地道:“皇祖母明知故問。”
太后差點驚得下都掉了。
要知道,平日裡蘇陌憶可總是一副事不關己,滿不在乎的態度,就連皇上都休想要他服個。
如今這幅乖巧求人的模樣,真是,太打西邊出來才能見到的。
太后登時被哄的開心了幾分,接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道:“你不就是想讓哀家替找個合適的母家,給個封號,抬一抬份,好讓名正言順地坐了你世子妃的位置麼?”
蘇陌憶垂眸,點點頭,耳已經悄無聲息的紅了。
太后真是被他這竇初開的樣子逗得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打趣道:“走走走,離遠些,別帶著這幅樣子在哀家跟前晃,看著就膈應。”
“那這件事……”沒得到明確答案的蘇陌憶不依不饒。
太后見他這火急火燎的樣子,真是恨不得一腳給他踹出去,“你這從來都不求人的蘇大人開口,那可是連皇上都沒過的待遇,哀家能拒絕?”
蘇陌憶愣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太后這是準了。
太后看著他愣怔的樣子心底發笑,“下月初一,宮中舉辦家宴,你屆時可帶著來,先給皇室宗親混個眼,點風聲造點勢,到時候要選母家也方便。”
蘇陌憶一聽,開心得連謝恩都忘了,起袍裾就朝門外走。
而上座的太后看著他這猴急的樣子,忽然有一種自己養了多年的豬,要迫不及待去拱別人家白菜的覺,不由地心中悲涼。
“景澈!”忽然想到了什麼,喚住了蘇陌憶,“你還得讓戶部和吏部一起將的戶籍證明找一找,這抬份也得抬得有模有樣的,省得嫁你以後,要結的那些高門貴背地裡說閑話。”
蘇陌憶頭也沒回,隻匆匆留下一個“哦”。
正堂外的一片空地上,月清輝,淡淡地在打磨亮的白玉雕欄上投下一個纖弱的倩影。
林晚卿一直在焦躁地踱步,來來回回,偶爾與側同樣等在外頭候命的侍嬤嬤目相,也只能尷尬地笑笑。
蘇陌憶在裡面那麼久,也不知道太后跟他說了什麼。
越想越心煩,乾脆長了脖子往屋裡打。
“咳咳……”一旁的季嬤嬤輕咳兩聲,以示提醒,林晚卿怯怯地收回了脖子。
“嗯……那個……”氣氛過於沉默,只能找些話來緩和心,“我今日的打扮,很像青樓裡的花娘麼?”
季嬤嬤被問得一愣,卻還是保持著太后邊掌事嬤嬤的風度,站遠些,將林晚卿細細打量了一番才道:“郎生得貌,若是京中貴,怕早已是名聲在外。太后是不認識郎,才會有方才那樣一番推論,郎莫要放在心上。”
也是,依照蘇陌憶的脾氣,一天到晚都泡在大理寺,邊從來沒有過什麼人。
如今冷不防地帶了個回府,以太后前段時間對他行蹤的掌握來看,也怪不得要錯把當花娘。
林晚卿松了口氣,這才覺得方才那塊梗在心裡的石頭了。
又忍不住踮著腳往後的正堂瞧了瞧。
遠遠地,那正門開了一扇,火明滅中,從裡面急步行來一個頎長的人影,直直到了的跟前。
蘇陌憶的神有些複雜,看向的眼神晦暗不明。
林晚卿忽然覺得心裡空了一下,仿佛五髒六腑都沒了著落。
“太后……”頓了頓,聲音細弱蚊蚋,“太后是不是……”
“皇祖母同意了。”
話被打斷,同樣被打斷的,還有那一抹不斷跌向鬱的緒。
“什麼?”林晚卿看向蘇陌憶,不敢置信。
蘇陌憶沒有再回答,而是直接上前牽起了的手。
林晚卿顧及著周圍一圈的侍,嚇得趕將手了回來,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咳咳……”蘇陌憶以拳抵輕咳兩聲,著板,端著架子一本正經地往旁邊的一回廊裡行去。
林晚卿低頭跟了過去。
蘇陌憶說要娶,而太后也同意了。隻覺腳步虛浮,不甚清醒。
可是心底那一點點的甜還沒來得及漫出來,便聽到蘇陌憶輕聲道:“皇祖母說可以替你安排一個顯赫的母家,讓你名正言順地嫁世子府。”
“什麼……”聽見自己的聲音,是抖的。
蘇陌憶卻渾然不覺,依舊笑著道:“皇祖母會讓吏部和戶部將你的戶籍轉到……”
“不!”
突如其來的一聲,林晚卿喝止了蘇陌憶,“不行!現在、現在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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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沒寫到那個部分,就先改個名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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