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我一般,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手拉住他的手,立刻覺到了冰冷,急忙說道:“怎麼這麼冷?來,你先躺在這里,暖和一下,我讓他們送碗熱湯來,然后用膳,好不好?”
他很快平靜下來:“好。”
熱湯很快送了上來,我親手端給了他,他斜躺在榻上一勺一勺的喝著,氤氳的煙霧將他低垂的眼睛遮蓋住了一些芒,顯得格外的和,好像那個下令屠殺的人本只是一個幻影,真正的他,是這個在我邊,溫和得一如普通居家丈夫的男子。
“味道怎麼樣?我讓他們放了些藥品進去,提氣補的。”
“嗯,不錯。你也應該多喝一點。”
“我一直在喝。”
簡單的對話,兩個人之間似乎都是暖意融融的,不一會兒下人便送來了我們的晚膳,依然富的菜品,我知道他平日里對這些東西向來不怎麼講究,遇見合口味的,便多夾兩筷子,飯菜不合口味,他也能吃得下去,可是當他看到桌上又放了一盤圣旨骨魚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看了我一眼。
因為我記得,每次只要有這道菜,他總是會多夾幾次,也會多吃一碗飯。
兩個人坐下來吃飯,還是和過去一樣,我自己吃著,也不時的為他的碟子里夾一些菜,他都慢慢的吃下去,不過今天顯然兩個人的胃口都不怎麼好,吃完了飯,桌上的菜,除了那道骨魚,幾乎都沒怎麼。
桌上的碗筷也被收拾走了,我起給他去沏茶,剛剛拎起茶壺,就覺背后一個了上來,幾乎已經完全合在了我的背后,呼吸也吹打在我的耳畔,那種覺讓我一下子有些瑟,連茶水都差點倒灑了。
“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低頭看著茶杯里晃晃悠悠映照出的自己的模樣,有些扭曲,都好像不是自己了,但我還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什麼話?”
我以為他會解釋今天的那件事,可是他開口,說的話卻讓我微微吃了一驚——
“今天,那一隊匈奴人派人送來一封信。”
我一驚,急忙轉頭看著他:“什麼信?信上說什麼?!”
“信上說,那個率領他們前來的匈奴將領,想要來城求見你。”
“什麼?”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是他講的一個笑話,可是抬頭看他的眼睛,卻是沒有毫的笑意,淡淡的講述著這件事:“他們呈上來的信,就是這樣說的。他們并不是想要攻打,而是想要見你。”
“想要見我?”
這件事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簡直比他們攻打下了更讓我覺得是天方夜譚,北匈奴領兵的人我都不知道是誰,但他們的目標,不就是想要打下,奪取這一大片土地,然后和長安分庭抗禮嗎?為什麼現在,居然要見我?
那個將領究竟是誰?他的目的又何在?
亦宸的雙手繞過我的腰,接過了我手中的茶壺和茶杯,自己慢慢的沏茶,在水聲潺潺當中,他的聲音也在我的耳邊輕輕的響著:“我原本,是不會讓任何匈奴那邊的事來打擾到你,但是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所以我猶豫了。而且我想,你也并不是那種回到我邊,就完全與你的親人隔絕開的人,你應該——也會想要得到他們的消息。”
我輕輕的低下頭。
有的時候,就連剛剛,我都會覺得不明白,為什麼我如此他,為了留在他邊可以忍那麼多的痛苦,甚至心的煎熬,原來一個強大的男人偶爾的溫良意好比怒目金剛在垂視凡間時的一滴淚,足以讓任何鐵石心腸都化作繞指。
亦宸,我從不怕自己因為你的萬劫不復,我只怕有一天,因為你的,我會面目全非而已。
“鳶青?”
我被他喚得回過神,低頭看時他已經倒好了一杯茶,似乎想要遞到我手里,我急忙手接了,然后聽他說道:“你,如何想?”
“讓我和他見見吧。”我慢慢的說道:“也許,會有什麼轉機。”
原本之前,我最擔心的就是那一隊人馬攻打,會給長安那邊造可趁之機,讓他們坐收漁人之利,這幾乎是無法挽回的局面,但如果現在能和那個將領坐下來談,也許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機也說不一定。
我轉頭看向他:“讓我和他談談。”
他沉默了一番,然后點頭:“好。”
這件事決定下來之后,我便一直在等亦宸給我的消息,這期間,自然州府中也有些風言風語傳出,城也開始不平靜起來。
我知道那一場屠殺不會泄任何風聲,但總有人聞得到那一留的腥氣。
說法有很多,猜測更多,但不管怎麼想,最終的矛頭卻都只指到一個人上,就是太子邊那個相貌平庸,卻偏偏能人心,將太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狐貍,我梁鳶青。
我知道亦宸已經將河南道周圍的幾個藩鎮在這段時間完全的收復,整個東方聯盟都已經形,筑了一道堅固的屏障,河南作為長安的影與對立面,終于在這個時候完全的離了長安,兩相對峙。
在天朝的大地上一場前所未有的中原大戰,于焉揭幕。
三天后的早上,我依舊是在亦宸的懷里睜開眼睛。
一睜眼就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瞳,他早已經醒了,不過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起梳洗,然后穿上服離開,而是一直這麼抱著我。
一時間我有些恍惚,是不是一切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解決了,我不用再擔心戰局,不用擔心外面的人怎麼看我,不用擔心那一雙覬覦著我肚子的眼睛。
他低頭看著我有些茫然的表,眼角出了一笑意,低頭在我額上輕輕一吻。
然后門外傳來了季漢的聲音——“太子殿下。”
“嗯。”他的臉立刻變了,目也從寵溺變了嚴峻。
“人已經來了。”
我立刻從剛剛醒來的迷茫中清醒過來,跟著他一起翻起來,珍兒也很快進來服侍著我們梳洗,換上了服,然后我便跟著楚亦宸出了門。
季漢一直在外面守著,看見我們一出來,立刻向亦宸問禮,當他的目轉向我的時候,我下意識的低下了頭,避開了他的目。
亦宸已經問道:“人在哪兒?”
“別殿。”
“帶了多人?”
“只有他一個人。”
“哦?”
亦宸似乎也稍稍有了一意外,我心中也有些疑,北匈奴哪里來這樣大膽的人,竟然一個人都不帶,就這麼進了城,難道是大羅金仙,或者他真有萬人斬的功夫,能以一人之力抵扛全城之兵嗎?
帶著疑不解的心,我和亦宸已經走出了州府的大門,外面正有一輛馬車在等著我們,季漢護著我們上了車,這才走到后面翻上馬,帶著一隊簡裝束的黑旗軍護在周圍。
車廂布置得很簡單,卻也很舒適,我想是亦宸特地吩咐,因為我懷有孕而特意弄好的,厚厚的褥墊一坐上去就像陷進云堆一樣,這樣就算馬車在路上有一點傾斜顛簸,也不至于影響到我的肚子。
等我坐下后,他還問了一句:“有沒有不妥?”
“沒事。”
然后他便朝著外面做了個手勢,那車夫向我們點點頭,放下了簾子,然后便聽見他揚鞭呼哨的聲音,馬車開始向前行駛了。
的別殿離州府并不遠,馬車晃晃悠悠的一會兒也就到了,他們小心翼翼的將我扶下了馬車,映眼簾的是一龐大而又簡潔的舍,地有些偏僻,但風景十分雅致,只站在門口匆匆一眼,也讓人覺得十分的舒服。
甚至周圍都沒有多侍衛,雖然我知道,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影衛一定不。
亦宸走過來帶著我朝里面走去,穿過一條有些暗的長廊,前方是一排門,從半明的門框中能看到屋中有一個人影正在來回的走著。
幾乎還沒有看到他的本人,我已經在心中敲響了警鐘——我心中所想的北匈奴的將領,一定是材高大,剽悍威武,可是看到的這個人影,卻顯得瘦小而干。
當門推開的時候,那張有些悉的面孔已經映了眼簾。
“鳶——鳶青姑娘?公主!”
他反應很快,立刻走過來朝著我單膝跪下,做出了匈奴人拜見公主的禮儀:“見過公主。”
我看著他,反倒有些失神,直到亦宸了我的手腕,我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疑的說道:“桑——叔?怎麼是你?!”
他的臉上出了一欣喜的笑意:“想不到公主還記得我。”
“你——你怎麼會?怎麼會是你?”
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幸而我還記得,他就是當初跟在呼延闞邊的那個中年男子,被稱為“桑叔”的。呼延闞在北匈奴作,后來被楚亦雄傷后擒下,給了呼延鴆,他應該也沒有逃,怎麼現在,反倒是他帶領著北匈奴的兵馬南下,而且還孤進城來找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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