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如今便像那灰了的頭像，生無可。

「即便我等加你們，人數上佔優勢亦無用，那巨鹿國的三弓床弩，殺傷力驚人，此事乃是六國聞名，一旦被其鎖定位置，更是難以逃，一旦打起來，除了送死以外，本不可能存在勝算。」

「你們鄴國與巨鹿國作戰，我瞧還不如舍了這營地，趁現在泅湖逃了算了。」

一個個開口便是各種喪氣話。

但倒也怪不了他們有這種想法，畢竟巨鹿國與鄴軍之間的實力差距，人皆有目共睹。

鄭曲尺手撣了撣肩膀上飄上的一層雨水，甲頭盔厚重，又與極為不合，過了一遍威風后，就將其了下來。

如今一袍收腰男裝，輕便有餘，厚重不足，但也算遂了行輕便的利。

然與生俱來的氣勢，靠的不是那一套堅的盔甲，也非上戰場與敵人搏鬥拼殺，是以穿什麼，作何等打扮都無關要了。

「他們若是真刀真槍衝上來，我還真不一定有應對之策，但他們若是拿這等械來對付鄴軍，那還真巧了，我就擅長這個。」鄭曲尺笑了笑，單薄的，白的臉，小而無害。

「另外你們也想錯了，人數的優勢並非無用，相反它是我們這一次能夠反敗為勝的關鍵。」

的話，在場大多數人都不相信，甚至包括鄴軍，相反，他們一個個都認為在這癡人說夢。

是天真還是無知啊，這巨鹿國的三弓床弩是那麼好對付的嗎？

人巨鹿國研究了這麼久，才整出來這麼一件大殺，簡直是攻城殺敵，遠程擊的必備好，它曾讓多國家愁得輾轉反側，擔心得夜不能寐，豈能是小一張，啐啐叭叭幾句就能破解的？

但是也有人心存希地問：「這……這怎麼說？」

聽聽這口吻，剛問出口便先有一種腳不沾地的不踏實，但又能從中聽出一無限期盼來。

這兩天，鄭副對他們做了很多的安排，整個鄴營但凡能氣的幾乎是忙得團團轉，白天累得像條狗，熱得吐舌息，夜晚有時候還得加班加點趕工，苦不堪言。

一開始，他們全都怨氣十足，心中對其罵罵咧咧，認為就是在瞎折騰人，凈做些沒用的事。

可事實證明，是他們的認知太過淺了，錯把珍珠當魚目。

鄭副所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毫無相關，亦無關要，但最後證明都是他們能夠順利活到現在的理由。

所以哪怕說，想在巨鹿國手中「反敗為勝」是那麼的不切實際，他們仍舊沒有當在說瘋言瘋語，而是希可以帶領著他們衝突困境，一如之前那般。

鄭曲尺轉過，抬起頭來，看著牛布棚的撐桿上掛著一盞搖搖晃晃的燈，不斷匯聚如珠落的雨水如簾……

再朝上，漫天大雨「啪嗒啪嗒」打落在上方，雨水與黑夜融合四面被圍，一如現在他們陷孤立危急的困境一般。

「他們懂算學嗎？」問。

「哈？」士兵們都一臉懵然看著。

手一指外頭：「你們瞧，這雨水掉落，由我們來看，它是連一條線，不容躲避，可實則你們瞧地面，雨水墜落在水面時，會濺起一圈又一圈水泡漣漪，這表示它們之間是存在空隙的。」

「哦……」

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假設若是將這些空隙時間算出來，我們是不是可以嘗試不沾雨水而通過？」語氣甚是隨意。

有一人迅速反應過來，當即反駁：「這不可能，哪怕算出來了，人也不可能從那般短暫的空隙當中穿過。」

鄭曲尺聞言，亦是認同頷首：「的確，雨水的度與速度註定，哪怕算出來了，人也是辦不到的，但是我們若是將三弓床弩的遠程速與落點計算出來，你們認為躲不躲得開？」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呆傻住了。

計算弓弦的張力、弩桿的直線度、弓臂的傾斜角度等，便可以計算軌道方程，如此一來就可以準確定弩箭最後落點的位置。

「三百張弩床，一次發三百弩箭，離下一撥上弦、絞軸、發，整需有擺弄一刻鐘左右，一旦你們偏離了他們的程，他們則需要更長的時間不斷重複調整，這便是大型械的最大弊端，上弦長、瞄準弱，只能適應於大規模範圍殺。」

他們聞言，目瞪口呆的盯著鄭曲尺。

「你能算出巨鹿國三弓床弩的速、程與落點位置，這、這怎麼可能？」他們越聽越覺得在胡言語，異想天開。

鄭曲尺卻道：「這沒什麼不可能的，只要有足夠的數據來奠定基礎，這世上一切萬皆可計算。」

當然，這吹皮是吹得大了些，理論上能行，實際上還遠遠達不到這種高度。

先前派人雨夜接近巨鹿國，可真不是單純為了挑釁巨鹿或者陷害南陳軍與宏勝軍，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過去就近收集三弓床弩數據。

老實說，鄴軍這個鄭副有時候說話，神神叨叨，言之有，玄妙奧深……簡而言之一句話，他們乍一聽，好似聽懂了，再深一思，好傢夥，本都不明白說了些什麼。

這、這個人當真是來打仗的？

他們怎麼覺得就像學府中那些拿著筆桿子搞學問的博士？

渾上下莫名充滿了文儒的學問氣息，還偏偏是那種學渣最為尊重、又最為懼怕想躲的那種教導嚴厲老師型。

「可、可算出來又如何？咱們能朝哪逃啊，一支弩箭尚能逃得掉，那數百隻弩箭齊發，每支猶如長槍直驅，可連連貫穿數人……」

「所以通過計算，我會先讓你們進行前期規避，後期藏匿。」

「啥？」

能不能講點人話啊，凈搞些他們頭大的話語，聽得他們直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太蠢了。

鄭曲尺好像也明白了他們理解的難度，於是通過一句通俗易懂的話告訴他們：「我先前在營地外挖了一條細長的壕，長長的一條，敵人瞧不上，以為咱們故弄玄虛，或者是大尾狼裝獵狗，實則它可以當庇護所，足夠同時容納兩、三千人跳。」

「敵人」此時聞言，只覺一口老險些沒被激噴出來。

這話究竟是在嘲諷他們，還是在鄙夷他們目短淺，沒提前偵察出的「險惡」用心？

鄭曲尺話卻還沒有說完。

舉起傘在泥地上，開始講解起來：「到時候，你們幾千人便聽我之令，先是引敵深，我會提前給你們規劃好撤退的位置，你們只需站在陣前的安全範圍，與巨鹿軍來回拉扯，最後跑到壕前，吸引住巨鹿國的全部注意力，等他們發出三弓床弩時，便朝壕及時跳下，便可安全避過。」

晴天霹靂就這樣炸響在南陳軍與宏勝軍的頭頂。

他們在呆傻片刻之後，艱難又憤怒道:「你、你說什麼？讓我們站在鄴營外，給、給你們當箭靶子使？！」

「你們分明就是想讓我們去送死！」

面對他們憤憤不懣的神，鄭曲尺鎮定自若回道：「當然不可能，假如你們真被巨鹿國一弩機就死了，那我搞這麼多事做什麼？我們鄴軍之後該怎麼辦？」

這個回答，簡直就是有理有據、無無義，卻又莫名人信服。

但宏勝軍與南陳軍依舊不太信：「可你方才說的……那什麼算學，這三弓床弩何時中我們，一弩能多遠，範圍有多大，這種事哪能算得出來，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鄭曲尺嘆了一聲：「你們都不信啊，那不如我們先試一試？」

試？

怎麼試？

鄭曲尺轉過頭，在一群人當中搜尋一番，最後盯中了一臉憨憨看著的柳柴嵇。

「你，過來。」

一召喚，柳柴嵇便沒有遲疑，走了過來。

他問：「鄭副，怎麼了？」

「一會兒你就一直走，走到咱們測量漲水的燈柱旁，然後站著，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除非我喚你離開。」

柳柴嵇雖一頭問號，但一聽鄭曲尺說「聽令」，他便將疑問盡數憋了回去。

「等下，將傘拿著。」

「是。」

柳柴嵇接過雨傘，心惴惴不安，尋著朝白鷺湖燈柱方向走了過去。

不多時，柳柴嵇撐著傘，站在了散發著朦朦燈那裡，今夜雨勢太大，是以營地拿出了測漲水的量木在泥地，柱木上掛著一盞牛皮燈籠，可避雨發亮，方便他們觀察漲水的幅度，藉此推測最高會被淹到哪裡。

雨水小了許多，鄭曲尺接過鄴軍拿來的另一把傘撐開，領著宏勝國與南陳軍的人來到空地，隨即喊來一個擅弓之人。

「等一下，你就站在這個位置，用盡全力朝前一箭。」

「是。」

弓手如所言，盡全力出一箭，鄭曲尺先是測量出他程的最遠距離，同時也得出了他的臂力與阻力。

「一會兒，我喊，你便朝著柳柴嵇的方向一箭。」

「鄭副！這……」

「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

「是。」

鄭曲尺一步一步量著距離，等走到柳柴嵇的位置，大約距離手七十四米，抬頭觀察了一下雨勢與風向，然後朝柳柴嵇招了招手：「太遠了，再過來一些。」

「太、太近了吧？」

「不信我？」鄭曲尺偏頭問他，清凌凌的眸子直人心。

柳柴嵇趕搖頭：「沒、沒有，我信，我再走前一些便是。」

「站好，一會兒一步也別。」

柳柴嵇苦喪著一張臉道：「我知道了。」

鄭曲尺走開了，同時讓鄴軍點燃火把，排一條長龍，照亮弓手與柳柴嵇之間的距離，所有人看清楚黑暗中正在進行之事。

雖然上說信，可當遠弓手的銳利箭矢對準自己時，柳柴嵇頭冒冷汗，張得攥拳頭，但當他對上鄭曲尺那一雙篤定而淡定的眼眸時，他卻突然間又不再過於害怕了。

鄭曲尺在腦中演練著計算公式，鄴軍的弓箭力量測算過，加上弓手臂力，速度能達150到170FPS左右，此時微風，有雨水的阻力，折算米/秒到中箭……沒問題，雖在合理程範圍，但人卻不會中箭。

「！」

鄭曲尺一聲令下。

而柳柴嵇在松弦那一刻，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待呼嘯的風聲而至。

然而，他以為的疼痛中箭，卻久久沒有來到，等他再睜開眼睛時，只看到一支箭矢正正落在他腳尖前約一尺位置。

媽、媽呀，嚇死他了。

其它人當即瞠大眼睛，但很快又有人提出質疑：「這是湊巧吧，他或許已經站在了程範圍外，這才不中。」

「我覺得也是。」

鄭曲尺沒同他們爭辯，只道：「換人，再一遍。」

這一次，鄭曲尺挑了一個自請纓宏勝軍。

依舊是先前同樣的模式走過一遍之後，鄭曲尺卻又上前給柳柴嵇調整了位置，這一次居然讓柳柴嵇又走上前了好幾米。

他們瞧著奇疑存半，卻還是耐著子看下去。

「！」

又是一支飛箭朝著柳柴嵇飛速出，可這一次他卻比第一次放鬆了許多，全程並沒有閉眼。

果然，箭矢依舊僅落在他腳尖一尺左右的位置，這一次明明人又走近了數米，按道理應該能夠中，可哪怕這位宏勝軍使展了渾解數，依舊沒辦法中他。

這一次所有人都嘩然了，他們看明白了，不一樣的弓手，臂力不同，箭不同，所以程距離也是有明顯的差距。

然而鄭曲尺好像真的能夠計算出每一個人箭出的最大範圍，以眼與腳下度量，再進行細微調整。

第一次他們可以說，本不是計算出來的，只是湊巧就在程範圍之外，所以人才沒中箭。

可第二次呢，第二次的弓手若按照原先所站位置，明顯是能夠將人中的，可好像明確得知對方程的最遠距離，再次給柳柴嵇果斷調整了靠近的位置，最後依舊無驚無險。

鄭曲尺轉過，見他們一臉愣神的表，問道：「還要再試嗎？」

沒人吭聲，一次可以說是意外，二次總不能說是巧合了吧，並且每一次中箭的位置都離柳柴嵇如此之近，距離幾乎相等，這怎麼看都不像是瞎貓上了死耗子的結果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