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仔細了，我只教一遍，等我教會了你，你就再轉頭去教其它三百人，一定要教懂，並督促他們拿出績來。」鄭曲尺跟柳柴嵇耳提面命。

柳柴嵇一聽，濃黑雙眉擰了一團麻花，這就跟一個特立獨行的人說他去融團集，他只會嫌棄又為難道：「我學會了為什麼要教他們？萬一他們一個個都是獃頭驢，我才不浪費這時間呢，上將軍夫人另請高明吧。」

鄭曲尺斜眸瞥他：「你確定？若你能將他們都教會了，我便殿下擢升你的職，讓你當校尉，統領這三百兵。」

兩人站得前，遠離人群，聊起話題來那也是百無忌，連這種私授任職也敢聊。

鄭曲尺此話一出，柳柴嵇漫不經心的表一瞬就改變了，黑漆瞳孔也亮了。

「當真？」

「當真。」

「不能騙人，那好，咱們一言為定！」

柳柴嵇為什麼不在國公府當二世祖，好好的柳爺不做，偏要跑來當兵，又苦又累的，每一次來驃騎府訓練更是要曬一層皮，他圖什麼？

不就是想靠自己的本事來功名就，不背靠著柳府的蔭護，而是用自己一拳一腳來建功立業，然後再耀武揚威的回到柳府中，讓所有人都另眼相待。

可惜，他先前沒攤上個好時候，當不了在外拚命搏殺的戍兵，當然柳老頭兒也絕計不肯答應他外派，是以晉陞無，只能在軍營中混日子，難得現在上這麼一個一躍幾級的機會，說什麼他都得牢牢把握住。

鄭曲尺最了解他們這種青黃不接年紀的人，因為就是這個年齡段過來的，都有一顆天真且激滿滿的心，他們鬥志昂然，總覺得自己有一天肯定會功。

鄭曲尺看多了那些向現實投降，得過且過的灰黯之人，乍一見柳柴嵇這種老子天下第一，老子誰都不服的熱青年，的確有一種耳目一新的覺。

他上病多，知道，當士兵他無疑是不合格的，沒有哪個領導會喜歡不服管的刺頭。

那就不當士兵吧，給他尊榮驕傲，但同時這一份尊榮驕傲，也會最大程度上他會約束與管教並非一件容易的事，他給別人施加的「惡果」，終將有一日亦會回饋到他自己上。

「先看好握槍的作。」鄭曲尺指引他的視線意隨。

柳柴嵇心想，握槍誰不會，這還要特地學習一番嗎？

「認真學，若學不會，那你這一輩子也別想當了。」

柳柴嵇一驚：「……」要不要這麼狠啊，只不過就是分了一秒的心，就將他的餘生都給詛咒了。

「我認真，別老嚇我。」

「首先將槍斜放於掌心，大拇指和中指握在槍柄此麻繩纏繞，移至最上沿，食指再自然彎屈斜握在槍桿之上，無名指和小指這時握在纏繩把手上，這種握法你不必質疑它的正確，只需要按我教導進行。」

柳柴嵇心虛道：「我、我也沒有質疑啊。」

「這樣啊，看來你已經自行學會了最重要的一課，那就是信任授你學識專業之人。」鄭曲尺抿開畔微笑道。

柳柴嵇愣了一下，然後了鼻子，臊得慌：「你幹嘛突然誇我。」

鄭曲尺上一秒輕鬆，下一秒又嚴肅起來：「這種握法，你一會兒可以嘗試一下，它可以加長投擲半徑，便於控制投槍出手角度和飛行的穩定，而你們之前的握法，既容易傷及手腕，又不便控制。」

「哦哦。」

「第二步，助跑。」

「助跑？我懂，跑幾步再投，有利於手臂甩擲的力道。」柳柴嵇趕表明自己並非一小白。

鄭曲尺表示贊同：「是這個意思，但這裡面也有些技巧跟總結，你聽著。」

柳柴嵇得認可，當即開心的點頭：「我一定聽著。」

鄭曲尺笑了笑，道：「看著，助跑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長，最好是十來米，若要再規範一下，便是八到十二步。」

邊說明，邊作：「前掌著地，不必太張，保持放鬆……」

「到這之後，再繼續五步，右腳積極向前邁步，腳掌落地部位偏右，右肩向右轉並開始向後引槍……」

柳柴嵇目不轉睛，連口水都不敢咽下去，生怕會看某一步關鍵步驟。

「當上轉到正對投擲方向時，投擲臂翻到肩上，左肩，「滿弓」姿勢，看仔細，上臂帶前臂向前做髮式的「鞭打」作，使長槍向前飛出，要點在於槍離手的一剎那，甩腕指，使標槍沿縱軸順時針方向轉——」

話音剛落，鄭曲尺手中的長槍如一道寒星流劃過天邊直刺而去，柳柴嵇仰頭，視線呈一道弧度目送而去，他的心彷彿也被攥在槍上，和長槍一併飛走了。

「嘭！」尖利的槍頭重重穿過靶心，但卻並沒有就此停下來，它像是一隻威猛兇悍的走虎，一路狂奔咆哮而去。

王飛塵人呆住了：「百、百米過了。」

休息中，無聊遙看教學的一眾選拔者，在看到這一幕之時，當即全都猛地一震，僵直了軀，控制不住自己的表失序，全都一副——媽媽，我被驚呆了！

上、上將軍夫人，、一槍、槍，就給扔出百米遠，那小小的個子，大大的力量，何止衝擊眼球，這直接就是在衝擊他們脆弱敏的小心靈啊。

柳柴嵇頭皮也一陣發麻，之前他就見識過上將軍夫人擁有比他更恐怖的力氣，可現在一看，更覺得嚇人，就這力氣，如果蹦跳起來捶他一拳，他的波棱蓋兒指不定就得碎沫。

趕撓了撓頭皮，卻發現始終制止不住那一麻意，他兩隻眼睛發亮，走到鄭曲尺的旁：「我、我想試一試，我求你了。」

鄭曲尺盯著前方，似覺不太滿意，了手腕：「還差點意思。」

「啥？！」

「以我的力道，百米不算難事，可是若有正確的投方式加的話……」

柳柴嵇：「……你快別說了，要別人聽見了，指不定得罵你了。」

罵你就知道炫耀，不懂謙虛一點，顧及一下別人脆弱的心靈。

「誰敢？」

「不敢不敢，快，我也要試一試。」

「你學會了？」

還是學廢了？

雖說只教一次，那不也是為了他學得認真點，還真沒認為一遍他就能夠融會貫通。

柳柴嵇迫不及待道：「嗯嗯，我覺得我應該掌握了訣竅，我得趁它的覺還沒有消失，趕練習一下。」

「那我給你提個要求吧，正中靶心，不偏不移。」

「好。」

柳柴嵇滿口應下。

他上前握槍，學著方才鄭曲尺的作，衡量了握手位置，然後開始助跑，發力姿勢與背弓姿勢都有模有樣的，旁邊鄭曲尺道：「從預跑開始，到叉步引槍，然後蹬地轉腰翻肩鞭打，最後制，每一個作之間都必須連貫一致，否則剩下的所有作都是白費了。」

「收到。」

鄭曲尺沉下聲道：「記住，力量不是最關鍵，你要目視你要達到的目標。」

這才是方才鄭曲尺不滿意的地方，投過了，這或許在別人看來，是一件很厲害的事，超越百米，但對於要準命中目標，不能偏移航線的投擲，這無疑是不合格的，說好一百，就必須一百，或超，都是不合格。

而槍頭跟槍尾不在同一軌跡上，這也是一大敗筆。

當然，為一個不那麼專業的擲標槍好者，對於知識點記得牢固，奈何練習的時間不夠充分，真正上手還得一步一步來，多加練習找覺。

「——」

柳柴嵇把控著力道，一槍飛而出，在眾人炯炯目之下，屏息待候中，長槍筆直穿了靶心，尾端噹噹晃，下一秒，整個靶子四五分裂炸開。

鄭曲尺瞠大眼睛，臉上的笑意抑不住，上前就是一掌拍在他的背上：「柳柴嵇，幹得漂亮！」

這才是要展示的容，可事與願違。

但柳柴嵇不愧是看中的種子選手，力量與技巧，軀的與筋骨的先天優越條件，都註定他比別人在競技方面更容易達到就。

柳柴嵇怔怔地站在原地，然後看向雙手，他以往雖然得意自己的力量，但還是第一次覺得憑蠻力，有些東西是不能夠達到的。

之前他用盡全力，都只堪堪到了靶子，可現在他正中靶心，還覺自己尚有餘力未發揮。

「怎麼回事？上將軍夫人是怎麼做到的啊？現在連柳柴嵇都功了。」

「我都懷疑我的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上將軍夫人那樣弱質纖纖的子，竟一槍就投擲過百米！」

「不是，你們沒注意到，那柳柴嵇之前投擲的準頭偏移，這一次卻正中靶心，不僅如此，我怎麼覺他還輕鬆的樣子？」

「這麼說起來，我也覺得是啊，難道真是因為他用了將軍夫人教的投擲姿勢？」

「要不，咱們一會兒也去試一試？」

「可我沒學會，你學會了嗎？」

「我也沒有啊，哪有看一遍就學會了的啊，我只能大概模仿出一些作……」

「可柳柴嵇學會了，要不，一會兒就柳柴嵇來教我們？」

「那混小子傲得很，你求他都不一定會教。」

柳柴嵇聽不見後方那一片糟糟的雜聲，他臉上樂呵呵的掛著傻笑看向鄭曲尺：「我想再試一次。」

「剩下的時間都屬於你們了，你帶上他們儘管去練，但有一點，只練投擲的姿勢，不必回回真槍實戰，更不可傷了手臂，若這一點你都約束管制不好，那你的……」

「我知道，我的校尉一職就沒指了，對吧？」柳柴嵇一臉無語。

鄭曲尺忍住笑意，一本正經道：「知道就好。」

「假若我們都練好了，然後呢？」

這個相信，這些士兵都並非普通人，都是有一定運功訓練基礎在，只要掌握住關鍵點，一躍千里不在話下。

「兩天之後將舉行六國試兵，你們會在這之前得到安排，柳柴嵇，在一切開始之前養蓄銳，記得，你們將會得到重用。」

柳柴嵇一聽有機會上戰場，哪怕是模擬演習，他都十分激：「我、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辜負上將軍夫人的倚重與信賴的。」

見他就跟個頭小子忽然知道自己是救世主之後，那充滿忐忑、興拳掌、躍躍試的心，就覺得年還沒會過真正的世途險惡，也許是一件好事。

挑好人之後，鄭曲尺就對霍將軍道：「霍將軍，這三百兵力你就不必管了，你留一塊空地由柳柴嵇自行安排練吧。」

「他、他行嗎？」霍廷懷疑道。

鄭曲尺卻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你太小看他了，雖然我也覺得出好，並不一定就能夠做得比別人好，但你不可否認，柳柴嵇與他們這些普通士兵不同，他出良好，過上層教育，腦子靈活，又經過長達十幾年的正規鍛煉培育，這才有現在這個傲得不可一世的柳柴嵇，他缺的是磨礪與心的長，一旦邁過這個坎，他的長速度絕對人瞠目結舌。」

霍廷大大的愣住了。

從上將軍夫人的視角來看待柳柴嵇，連他都不得不承認，柳柴嵇的確不錯。

「上、上將軍夫人所言極是，是老霍目短淺了。」

鄭曲尺看了他一眼，話語一轉，又道：「不過霍將軍不重用他是對的，因為他這人的確缺教訓，你對他的長久冷遇造就了他對自己的逐漸懷疑，有了懷疑便有自我的改進，這次我與世子殿下這一合計，才能順利將他拿下，說來，霍將軍也是有功勞的。」

本來還心頭不太舒服的霍廷一聽這話，當即就喜笑開了。

「夫人過獎，過獎了。」

在離開驃騎府後，元星洲揶揄道：「我瞧你的長也是不一般啊，長袖善舞，哪一方都能夠安得下，哪一方都能夠拿得了。」

鄭曲尺在他面前不自覺流出疲態，了額角，有氣沒力道：「我寧願過單純搞土木的日子，這樣事事得謀算一番的日子，著實太累了。」

「勞你累了，再過一段時日，只要再堅持一下，本殿會讓你過上你想過的生活。」

元星洲此時安的口吻，就像一個仙袍邈邈的神老道，一番詭的預言令人心神恍惚。

再堅持一下，就能夠過上他們所期盼的和平日子了嗎？

或許吧，但求人不如求己。

——

回到王宮八部殿，鄭曲尺在寢室徹夜難眠，在曙熹微之際，臨於案前，揮毫紙寫下：「六國混戰，僅靠標槍來殊死抵守，就太被了，想要立於不敗之地，還得籌備堅固的堡壘才行。」

「堡壘」兩字，打了一個紅圈，十分顯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