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病弱將軍
鄭曲尺抿了下,指了指他面前的飯菜:「你以往用飯,習慣一口栗糜湯,一口菜,可你剛才只吃了一口麥包,沒這盤豬舌涼拌菜,也沒喝栗糜湯,你是吃不下,還是嫌我做得不合你口胃?」
宇文晟的手下意識捂向肋腹位置,面上風輕雲淡道:「你這是一直都在看著我嗎?」
鄭曲尺沒理他這話,而是觀察他的作:「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那位置應該是胃吧。
想著他那挑食,不,應該是厭食的日常,有胃病倒也不出奇了。
「什麼不舒服?」宇文晟緋紅的略微泛紫,他呼吸放輕,幽幽一笑:「一直都是這樣啊,只是今日好像有些影響到我的心了。」
鄭曲尺聽完,人都傻了。
一直這樣……也就是說,他的胃常年都不舒服的意思,對吧?
以前他能忍,可以如常應對,可今天他卻表現出了些許異樣,發現了,這隻能說明——「你這怕是疼糊塗了吧?」
看他這年紀也就二十來歲,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胃病,他就不擔心熬不過去,最後胃穿孔嗎?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真得這病了那可是會要人命的。
向來知道他這人不喜歡吃飯,一頓飽一頓,卻沒想過他是因為什麼原因吃不下,若真是有胃病,吃得多了或了,都會增加胃的難。
宇文晟聽吐槽,笑了,但笑到一半又了下去,優的雙目一圈逐漸赤紅:「是嗎?疼糊塗了,就會心不好?」
「何止啊,還會想殺人。」
見他一副沒將這事放心上的樣子,有些擔心他此時的狀況,猶豫再三,還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上前。
先是手,了他額頭,發涼沁著一層薄汗,像冰碴子似了。
宇文晟輕輕地闔上眼眸,兩排纖長的睫綣綣覆下,如今的他,毫無攻擊,病倦的慵懶與怠,好像將上的所有盔甲跟堅都遮蓋了起來,他看起來那樣純潔好,剔脆弱似水晶。
鄭曲尺再度夢回自己那個弱不能自理、很需要照顧的俊夫君了。
假象,一切都是假象!
趕甩了甩腦袋,將腦子裡那些七八糟的東西給甩掉。
又了他的手背,同樣是冰冷的。
這樣不行。
哪怕沒胃穿孔,那也可能是胃潰瘍或胃炎之類的況。
「你之前吐過嗎?」認真問道。
宇文晟沒睜眼,輕聲道:「吐過啊。」
都吐這麼嚴重了?!
著急道:「那吐過幾次了?」
他睜開眼眸,長而的睫以一個完的弧度向上翹起,輕緩地笑著:「吐過幾次啊,那我可得慢慢數一下……」
鄭曲尺立即反應過來,趕忙道:「不是那種傷吐,而是你覺到胃痛的時候,然後吐的。」
「這個疼起來,還會吐啊?」宇文晟疑地問。
「……不會就好,或許況沒我認為的那麼嚴重。」鬆口氣。
也不是學醫的,只是聽說過胃潰瘍是會吐的,極個別況下,胃穿孔可能腐蝕大管,既引起穿孔也引起吐,還有更嚴重的胃那啥,都會吐,只要沒吐,估計都還有救。
宇文晟眼神敏銳,似看人心一般雪亮:「你在擔心我會死嗎?」
鄭曲尺被他這麼直接地問到,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以前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宇文晟在心目中,向來都是極為強勢的一方,別說這麼認為,這隨便拉一個鄴國的人來問,都不會認為宇文晟是一個需要別人擔心的人。
所以也從來沒想過,再強大的人,只要是人,也都是之軀,傷后也會到疼痛難過,也會遭遇險境,導致生死難料。
瞧瞧啊,那麼一個龐然大,一旦病倒,也與尋常人無異。
他問會擔心他的生死嗎?
老實說,現在還真擔心的。
他萬一真嘎了,不敢設想鄴國會怎麼樣,福縣會怎麼樣,還有他們桑家會怎麼樣,怎麼樣。
有些人,存在時不覺得有多重要,一旦失去……估計大夥就得跟著一塊兒完蛋吧。
原來……他的存在,一直以來都在庇佑跟扛起了多人的安穩與和平。
當機立斷:「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拿塊熱巾,給你痛的地方敷一敷,再泠姨過來給你看看。」
宇文晟卻道:「不必了。」
「不能再拖了,我的事你那麼上心,非得將人泠姨架來營寨給我及時調理,你自己的卻這般漠不關心,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鄭曲尺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見說著就要走,他手臂一,就拉住了的手,將人扯到旁邊一屁坐下。
他將的手,從自己襟進了他的冰冷腹部,那溫燙的覺令他舒服地微闔上眼眸,慢慢靠在的肩膀上。
鄭曲尺一僵,的左手現在就像被按在一塊有彈的冰塊上面,那奇異又膩的讓渾發。
「你、你幹什麼?」
宇文晟聲音很沉低:「我不需要熱巾,你來溫著我就行了。」
他當暖水瓶來使嗎?
「有病,咱就得治,你這麼做也只是暫時緩解一下而已。」苦口婆心地勸。
「不試一下,你怎麼知道沒用?」
鄭曲尺很想說,你別杠,也不用試了,又不是人蔘娃娃,一下就能治病,敢肯定,這麼做除了心理安,毫無效果。
「是你的,我也勸不,但要是試了沒用,你最好還是去瞧瞧軍醫。」
宇文晟無所謂道:「沒用的,我瞧過鄴國最好的太醫,他說我這是打小落下的病,除了將養,別無它法。」
打小?
他不是鄴國的貴族子弟嗎?怎麼還會打小落下這種病?
鄭曲尺猜測:「你小時候……太挑食,所以經常不吃飯嗎?」
「倒不是不吃,而是……」他一雙過於雪亮的眸子定注於空氣當中,表落於翳影當中,如幽曇花般暗:「需要與狗搶食。」
鄭曲尺一聽,心突地就「咯噔」了一下,就跟一腳踩空時的一樣。
覺得,不應該再跟他繼續探討下去了。
有句話講得好,知道得越多就越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人的好奇心就是這麼奇怪,它能控制著不由自主地問出一句:「原來你從小就這麼兇狠啊,連狗都搶不過你?」
話一出口,人就宕機了。
臥槽,腦子估計是打結了吧,竟然可以問出這麼一句腦幹缺失的話來?
可宇文晟聽了,卻與尋常人的反應不同。
「呵呵……」宇文晟聽這麼說,半分不覺惱怒,反倒樂不可支地笑了,但因為作太大牽了腹部,又呼吸重了幾聲,似乎正忍著一種無的痛楚。
「對啊,連狗都怕我。」他嘶著嗓音啞笑道。
該!
他笑話。
可還是小心、輕地給他著胃的位置,想替他減輕些痛苦。
「那個,你父母都不管你的嗎?」
話剛問出口,好像又踩雷了。
記得不久之前王澤邦還提醒過,他說,在將軍面前不能提及他的親生父母,還說這是一個忌。
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但這也不能怪啊,話題都說到這了,問起他爹娘不就是順帶口的事?
「我問的,你可以——」
宇文晟道:「我母親……因我而死,而父親則恨不得我死……你說,誰會管我這麼一個妖孽禍害?」
鄭曲尺發誓,這麼冷的天,可背上卻冒汗了。
果然踩雷了,一下炸出這麼一件不為人知的。
想起了在天塹時,那個被宇文晟斬首的蠻夷,臨死前他曾詛咒怒罵過的話。
他說——宇文晟,你這個妖孽怪,難怪你爹娘至死,都在詛咒你不得好死……
他還說——你個雜種!孽種!你以為沒人知道你是怎麼來的嗎?
這字字句句,都是歹毒的字眼,惡毒的侮辱,當時只當這是對方臨死之前的怨恨發泄,可假如,他說的都是真的……
鄭曲尺背上的冷汗潺潺直流,心慌跳。
會不會因為知道得太多,而被宇文晟事後幹掉啊。
「那個……你不舒服,還是先歇息會兒吧,別說話了。」
說著,就心虛又慫地手將他的眼睛給閉上,挪了點位置,將他放平靠在的大上。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宇文晟此刻的狀態的確不太好,他任擺布,渾綿綿,靠在上昏昏睡。
「曲尺……」他如夢囈一般輕喚。
鄭曲尺聽見了,湊近去聽:「啊?怎麼了?」
「你是不是……也在怨恨著我?」
這一句話,分辨不清楚他究竟是神智清晰的時候問的,還是腦子不太靈時問的……
但一時沒有出聲,心中沒有答案。
而的沉默持續了太久,宇文晟的呼吸已經趨向於平穩,人睡下了。
「為什麼,柳風眠偏偏會是宇文晟呢?煩死了。」
撓抓著頭髮,煩不勝煩地嘟囔。
——
沒隔多久,王澤邦就過來了,當他得知宇文晟不適時,立刻喚守衛去來軍醫。
眼看王澤邦將宇文晟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條,鄭曲尺就十分放心地將人給王澤邦照顧了。
在對方不滿、指責的眼神下,拋下宇文晟這個病患就跑到福縣去了。
來到了鑄司,考慮了一下各方面的況,打算直接掠過鐵礦石生鐵這一步驟,直接跟鐵匠們購買了生鐵。
再借潤土的勢,在鑄司找了三個幾十年技藝的老鐵匠,打算讓他們幫煉製鋼。
用的是灌鋼法,這是灌鋼又團鋼法,或生法,是中國早期鍊鋼技一項最突出的就。
在跟他們講解灌鋼法的原理跟鍛造技巧之前,先與這三人約法三章,所授之法絕不能夠給別人。
擔心自己的威信不夠,還拉上潤土這個騎督從頭到尾監管、當第三方見證人,鐵匠們聽聞乃為上將軍辦事,本就戰戰兢兢,無敢不從,但潤土更絕,直接寫了三份軍令狀,讓他們簽了。
這下就更穩妥了。
在回到營寨之後,鄭曲尺問潤土,宇文晟有沒有待過,將給結算的工資錢拿給。
潤土點頭,並將一早準備好的錢袋雙手奉上。
「這錢,是什麼時候……」
「將軍早就撥了一筆銀款在潤土這,說是夫人缺錢,隨時可以供上。」
鄭曲尺聽完,緘默了一下,手接過。
但上手一掂量,卻發現這錢袋沉得,不像是才一錠銀啊?
於是,抱著懷疑的心態,拆開一看。
那窩在錢袋,一團圓呼呼、閃亮亮的澤,險些沒閃瞎的眼睛。
長吸了一口氣:「是金子……」
詫異地看向潤土:「你確定,這是給我的?」
潤土自然不會撒謊:「是,這些是將軍給夫人的,倘若不夠,將軍說了,你可以隨時再去找他要。」
「這、這也太客氣了吧。」
鄭曲尺看著手上那一錠重金,當真覺得,有宇文晟這麼一個大方的上司,當初選擇從墨家跳槽到他這,簡直不要太正確。
既然他這麼給力,鄭曲尺覺得自己也應該投桃報李:「潤騎督,這個東西,麻煩你替我轉給將軍。」
潤土見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巧的布袋遞過來,便手接過。
他知道這是什麼。
因為在福縣街市,他是親眼目睹糾結了一條街后,最後還是返回去,將它買了下來。
「是。」
等潤土將鄭曲尺的東西給宇文晟時,他此刻已全無先前的虛弱病,反倒像一個吸足了氣魘足,渾著一種邪瘮人的病態愉悅。
他打開了袋子,從中了一顆香甜膩人的糖放口中。
他笑得瞇起了眸子,似在回味,也似在玩味:「原來喜歡這種病弱的啊……」
還是那種越慘越可憐的樣子。
他眸中含笑,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可以攻克的難點,笑靨如花。
王澤邦遲疑道:「可是將軍,你若是假裝,萬一有一天被夫人發現……」
「只要是真的,便不算裝了吧。」
他的確可以做到不讓任何人察覺端倪,可他卻想讓發現,所以才會有那些「破綻」。
王澤邦看不懂將軍究竟想在鄭曲尺上尋求什麼,可賣慘這種事,只要是不喜歡,換來的也只會是同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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