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面碎落

公輸蘭那邊的況如何，並沒有影響到宇文晟。

他殷紅的瓣詭譎地揚起，鎏金貴的面之下，下頜尖細緻，耳後墨長的髮拂過他白皙病冷的皮，如一尊瓊葩修羅。

他又掃了一眼陌野那方，對方眼見弩床對付不了他時，已經打算重肅整軍，首先掩護陌野先行離開。

一邊是陌野，一邊是「桑瑄青」。

宇文晟一不佇立在那裡，沒有選擇率先哪一方，但實則在無意識之中，他已經是將鄭曲尺與陌野放置於等同的天秤上面衡量了。

「桑瑄青，你若敢逃，本將軍這次便絕不會再容你。」

他的聲音，有絕對的穿力，越過重重人影、層層阻擋，就這樣清楚嘹亮地響徹於鄭曲尺耳朵里。

頓住片刻，但下一秒，又咬牙關，跑得比先前速度更快。

呸。

說得好像不跑，他就能放過似的。

知道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在殺了公輸蘭之後，一切罪證隨之被湮滅，就解釋不清楚一切了。

可不殺公輸蘭，就能還清白了嗎？

不會的，經此一事之後，不會再去相信誰了，倘若公輸蘭還活著，自己本就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至，殺了，還能給無辜牽連的穆叔他們先報了仇，而以後的事等以後再說。

至於殺了公輸蘭會惹下多大的麻煩，顧不了那麼多了。

倘若對方當真如此尊貴，如不趁著這個混時期下手，下一次或許就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哈哈哈，跑得好，跑快些，千萬別活閻羅抓著了。」陌野唯恐天下不似的拍掌好。

他樂意見宇文晟一切的不順，「桀驁不馴」的桑瑄青曾令他氣得牙的，如今宇文晟也嘗上一遭，他卻忽然便欣賞起來了。

「追！」

王澤邦喊道。

蔚垚盯注著鄭曲尺恓惶逃躥的背影片刻，腳尖挪前，便要追趕上前，但餘掃見付榮一臉被雷劈了似的，怔愣失神模樣，不扯了他一把。

「你在做什麼？你剛才為什麼突然停下來了？」

這個時候還有心問這些，他分明就是故意拖延時間，給桑瑄青放水。

付榮回過神，一臉驚恐地看向他：「大、大事不妙了……不、不會的，可能只是我看錯了。」

「你看錯什麼了？」

剛才，付榮好像是在跟桑瑄青手時，原本好端端的人，忽然之間就傻了，瞪大一雙無神的眼睛放任其離開。

要不是他確定桑瑄青是人不是妖，他都懷疑這是桑瑄青給付榮下妖了。

「別說這些了，趕追，不能讓就這樣走了！」

付榮神一下張嚴肅起來，他跟蔚垚這邊正要去追人，但陌野卻必然不會他們如願去追人，他偏要給宇文晟添一添堵，至於這一趟能不能贏這事，他兒不在乎。

——

鄭曲尺沒有回頭，卻聽到後面好像又打了起來，趁著雙方膠著騰不出手來針對時，快速鑽林中。

早就將鬼羧嶺的路型了，唯一沒預料到的就是如今的，早就不堪重負了。

當眼前開始出現重影之時，就暗暗糟，人歪歪斜斜沒走出多遠，卻被側後方一條木砸中了后肩，人當場就暈死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被人放在馬背上，旁邊一子羊膻濃重的汗氣味撲面而來。

馬在奔跑當中。

一驚，掙扎著想，卻聽見上頭一道獷兇狠的聲音在說：「你最後別，否則摔下去，被馬踩死了，誰也不會費勁去救你。」

鄭曲尺扭頭一看，見竟然是一個游牧蠻子，臉大變。

除了他之外，周圍還有十幾個游牧蠻子與他並駕齊驅，在廣垠的黃土地上賓士著。

對這些游牧蠻子的印象向來差到極點，如今剛從宇文晟邊逃離，轉頭卻被他們抓走，覺得自己近來簡直就是倒霉它媽給倒霉開門，倒霉到家了。

「你們抓我做什麼？」咆哮道。

認為自己足夠兇，實則就憑如今這虛弱小貓樣，吼出來的聲音也貓似的。

蠻子長得與中原人不太一樣，四方臉，眉，綠眼，還喜歡留下的鬍子不剃，看起來就是一種未經開發的野蠻模樣。

但這只是從外表上來看，蠻子實則狡猾、兇狠，像山野間出沒的狼，群結隊，燒殺搶擄。

「聽聞福縣出現了個又黑又矮的臭小子，他將那片廢墟一樣的城牆又給重新修整起來了，別人辦不到的事，他卻有辦法，我瞧你這模樣倒是有些像那小子，你說，你是不是桑瑄青？」

鄭曲尺傻眼了。

那稀碎的名聲何時出圈，還跟陣邪風似的都傳到了蠻子那邊了？

所以，他這是「慕名而來」，專程逮的了？

本想果斷搖頭，否認一切，但好在最後又及時停下，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蠻子一聽，與周圍的其它蠻子一道哄然大笑。

「是的話，爺爺們就將你帶回去，替咱們部落效力，此生都不會你再踏出部落一步，若不是的話……死！」

鄭曲尺表剎時僵住。

合著，認下來就得留在他們那，給他們白白當一輩子奴隸，若不認，那就不必浪費糧食，直接就是一個就地解決，天行葬。

「你們究竟來了多人，打先頭的那一支蠻夷騎兵，也是跟你們一夥的嗎？」

轉移話題，同時也是想知道，究竟有多蠻子這麼橫行無道地跑到鄴國地界來了。

馱的蠻子一聽這話，雙一夾馬肚，稍微放緩了馬速，面譏嘲道：「你遇到布哈喀了？他不是咱們部落的，一個只懂迎頭莽撞的傻子，被人利用了也毫無察覺。」

這麼聽起來，你好像的確還是比較聰明一些。

原來真不是一夥的啊，其實會這麼問，也是因為他們雖然有著類似的游牧特徵，但在服裝、佩飾細節上卻有著不一樣的地方。

他提及布哈喀被人利用……

會不會又是公輸蘭從中作梗？

或者，是公輸家。

僅憑一個公輸蘭，不可能越境聯絡上巨鹿國的人，所以如此針對自己，究竟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墨家弟子的關係，還是為了公輸家與宇文晟之間的罅隙，有意剷除掉破壞城牆修復……

「是誰想利用你們？」

「與你無關，你還沒有說，你究竟是不是桑瑄青？」

當即一口認下：「我當然是，你看整個福縣上下，有誰比我更符合你說的？」

又不傻，先茍活下去，總有機會從他們手中逃。

「哈哈哈哈……你小子倒是有意思，這麼貪生怕死，果然長得跟個黑耗子似的，膽子也跟耗子一樣小。」

鄭曲尺臉一黑：「……」

肯定他這是在對人攻擊，並且已經掌握了絕對的證據。

「桑瑄青，你最好能夠像綿羊一樣，乖乖地趴著不要輕舉妄，也別指有人會來救你了，先不說你有沒有這麼重要，就憑巨鹿國現在正在跟宇文晟打著，他也騰不出手來。」

蠻子哪裡看不出來存著什麼樣的心思，但他並不在意，只是提醒著，不要試圖找死。

一會兒老鼠，一會兒綿羊，他真當會任人宰割？

「你們跑來這一趟，就只是為了擄走我？」

「呵，你太自以為是了，你頂多就是一盤小菜，既然你自己掉進咱們的陷阱里，不撿白不撿，至於其它的事，你沒有資格知道……」

鄭曲尺覺得這個蠻子本就是一個話癆，只要一問，他就忍不住回話，但他偏偏又不能拿當傾訴的對象，只能強行收聲，著實扭曲。

其實鄭曲尺也不是很想拉著蠻子聊天，但此刻著實很難，從那一頭的冷汗、青白病態的面容就能夠看得出來。

人在馬背上顛簸，這種很難頂，但加上傷口估計發炎了，又又痛，如同千百隻螞蟻在上爬咬。

倘若不說說話，分散一些力，擔心自己會痛苦出來。

這時，探路在前的蠻夷騎兵忽地「吁」了一聲，想拽緩馬速，他急道：「不對勁，快勒馬！」

然而，因為大路開闊平坦，他們一路直驅順利，便放鬆的警惕，這一聲喊停來得太急，終究還是遲了。

只見他們前方一段路上，一張寬大的繩網了機關，「咻」地一下就從泥土裡張開，朝他們兜了過來，他們的馬匹止不住沖前，導致最終全都被網住，絆倒重摔在地上。

「該死的，中埋伏了！」

他當即拿出隨小刀，艱難地割著網繩，由於網太，限制住了他們的行力，所以割網的速度很慢，就跟鈍刀子磨，待割開一個肩膀寬的大小，才從中鑽了出去。

人一出去，做事自然就方便了，他們大刀闊斧地將繩網割破，救出被纏倒在地上的馬匹。

如此一來，他們不得不在原耽誤了不時間，在他們剛騎上馬，打算繼續趕路上，卻見地面的細小石頭滋滋震跳，那強有力的震伴隨著一陣「噠噠噠」如驟雨般雄壯的馬蹄，在後方響起，他們愕然回頭。

只見黃土山川的平地之上，豪邁又彪悍的一支兵馬正踏著漫天塵霧而來，帶頭者，赫然是傳聞之中那個神勇無敵、震攝七國的宇文晟。

蠻子頭領一臉震惶道：「不可能的，他怎麼會放棄抓獲巨鹿國的司馬陌野，反倒一路跟蹤追擊過來救你！」

鄭曲尺在看到宇文晟追來，那於煙塵之中，仿如魔神蒞臨的恐怖影時，頓時也是一陣心跳如擂，寒豎立。

你問我，我問誰？

但可不認為對方是來救自己的。

這分明是……因為他對恨得深沉，這才不惜千里追兇，將「逮捕歸案」。

「快、快上馬！」

鄭曲尺被人像拖死狗一樣拖上馬，再度趴在馬背上，仰起了脖子，卻見遠宇文晟姿驍勇稔地勒住馬，扼停了一襲鐵的鋒芒隊伍。

風頭如刀面割臉，而他投過來的視線，既帶著對此刻作死下場的嘲弄，還有冷觀得到教訓的淡定。

「沒事的，前方不遠就是天塹了，憑他們鄴國的馬本越不過天塹！」

天塹，就是前方數百米的一斷崖，與對岸斜坡間大概有十數米距離，普通的馬一般來到了這裡，面對筆直而下百來米的深壁淵壑，就會攝於其險，被迫停下。

但蠻子的馬卻是極為良的種類，再加上蠻子天長擅騎，常常騎馬險踏嶺，所以每次追逃至此，只要蠻子越過此界，邊境戍兵就只能「洋興嘆」，氣極敗壞。

渾的驚懼好似都被這句話給制下去了，蠻子頭領對著宇文晟，便是一陣囂：「來啊，繼續追啊，你們敢嗎？哈哈哈……」

「走！」

只見，游牧蠻子一眾果斷一扭馬頭，縱馬疾馳飛奔，這一次的速度遠超方才趕路不知道幾倍，馬背的鄭曲尺不僅是苦不堪言，簡直要罵娘了。

「起！」

十幾米寬的懸崖，只見這些蠻子拽起馬，揚蹄一蹬，人與馬便一併飛躍而起，那場面前所未見，人目瞪口呆。

由於懸崖到對岸的距離，亦有長有短，長的地段有幾十米，短的十幾米，他們自然會選擇距離更短的位置起跳。

因此，無法統一騎躍縱落到對面，而由於蠻子頭領的馬匹承載著兩人的重量，速度自然趕不上其它人，最終落後在末尾過崖。

眼看就要到懸崖邊了，鄭曲尺心極度不甘就這樣被蠻子帶走。

「桑、瑄、青。」

就在他們即將縱馬飛躍而過時，鄭曲尺聽到了宇文晟沉聲喊的名字，看到了他飛騎疾速而來，馬跑得都快與他一併飛起來似的，那一雙魔魅一般幽長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似有一種魔力讓移不開眼睛。

「不想死的話，就回應我。」

什麼意思？他……這是單槍匹馬來救？

「快！」

一聲疾喝，讓鄭曲尺猛地一震。

蒼白乾了皮的抿，如同神使鬼差一般，掏出了彈弓，對著前的馬眼睛就是重重一彈。

如此脆弱部位到重創，馬當即慘鳴嘶，四蹄失控，馬瘋狂扭甩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