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千夫所指(一)
好在,這封告信並沒有外流。
但為何蔚垚收到信,卻沒有聯絡?
是他覺得信中所言有待查實,還是擔心與聯絡之後會另起事端,便打算暗地裡置此事?
揣測多方無果。
但鄭曲尺不是一個猶豫不前的人,既然決定踏上這一步,便不會再後退,打算堵在營寨門口,親口問一問蔚垚本人。
畢竟,來都來了。
冒險跑這一趟,要為之付出的代價可不算小。
然而,很多時候事不從人願也是常有的。
鄭曲尺在營寨門口等到日落西山、日暮途窮,眼看都快要夜了,卻始終都不見蔚垚的影。
站累了,便蹲在鹿砦那兒,雙手撐起下,失神盯著來去通道,在旁人看來,這副模樣甚為可憐。
守衛見等了大半日,心有不忍,在即將換崗之際,便上前勸。
這幾日以來,蔚近衛時常歸期不定,有時候還會夜宿在外不歸,倘若真有急事尋他,不如留下個口訊,他站晚崗的守衛到時替轉達。
鄭曲尺站起來,蹲麻了,牙「嘶嘶」地吸氣,等待那一陣酸爽勁兒過去后,才向守衛道謝。
「小哥,方才勞煩你替我營寨尋人,我並無任何口訊留給蔚大哥,只是若他回來了,你便告訴他一聲,說桑瑄青來找過他一趟。」
「好,我記下了。」
「哦,對了,難得來這一趟。我之前與福縣招募木匠共同參與過營寨修建,我觀寨牆的木柵好似有些地基不穩,且四周沒有糊上泥防止走水或敵襲火攻,這是其一患,我不營寨,能否在營寨四周圍逛上一圈檢查?到時候我會寫一份改進書遞給將軍。」
這話要是換別人說,守衛自當對方在胡言語,或者在說大話,可守衛偏偏知道桑瑄青是木匠出,不僅營寨不工事的修建都有的手筆在,眼下城牆主事一職也由擔任。
是以,他自然不會懷疑的別有用心。
「這樣啊,那行,我一會兒去跟瞭臺的守衛們通氣一聲,你先去吧,不過要注意小心一些,這周圍布防了許多荊棘割皮草,容易傷。」
「既然人尋不著,干點實事也算不虛此行了。」鄭曲尺跟他謝過了。
鄭曲尺說是這麼說,實則真正原因是不能就這樣離開,否則在伢那兒,就算有也說不清楚了。
得做一件事,好伢不至於懷疑起前來營寨的真實機。
伢那日給了兩天時間,將駐地營寨的地形圖詳細繪製出來給他。
經他一番威脅,答應了下來。
這便是這一趟出來,能夠尋到的最好理由。
假意在營寨外圍觀察了一圈,又跑到了高眺,由於守衛提前打點,並有被人當可疑份子給抓捕審問。
等將架勢做足了,在回去之後,假意加班加點趕製出伢要的營寨地形圖。
當然,這一份地形圖,是特意加工炮製的假貨。
先前的確也想過要當雙面間諜,當一棵牆頭草,總之,不想剛穿越沒多久,就輕易捨棄掉自己這條小命。
但是,隨著某些事的發酵與周遭這些人的影響,的心態與一開始也有了極大的變化。
一邊是對極盡的利用與要挾,一邊除了宇文晟這個「活閻羅」畏懼想避開,剩下的人,包括的夫婿柳風眠、真誠待的那些人,都令不願意、也不甘心再去當一個二五仔了。
他們以真誠待,也想回報以真誠。
所以,的心有了偏向,不會再搖擺不定了。
決定了,哪怕是從此以後與墨家為敵,哪怕要承擔背叛墨家的風險,也會堅定的站隊鄴國。
不,更確切地說,是站隊宇文晟這邊。
不會為了伢一個口頭上的利,選擇背叛。
「哥、風眠,陪我一起賭這一把吧。」
——
當伢潛鬼羧嶺,從鄭曲尺手上順利取得地形圖后,攤開稍一打量,乍一看某些布局、位置落點,倒是與他印象之中闖的方位大致對得上。
但他畢竟是潛,並沒有,因此別的他也不確定。
「你確定,這份駐地營寨地形圖沒有誤差?」伢斜睨。
鄭曲尺神很平靜,笑了笑:「怎麼?擔心我會畫一張假的地形圖給你?那你想多了,難道我不怕死嗎?」
伢一時也想不出鄭曲尺會出賣他的原因,但他依舊在心中對之前的態度跟變化到一介懷。
「鄭曲尺,你要牢牢記住,你不要以為你混進鄴國,當了幾天尋常百姓人家,就當真能夠抹去你的過往,除了墨家,誰也不會真正去接納一個你這樣的細作。」伢獰眸低低告誡著。
鄭曲尺靜默片刻后,倒是接良好:「我知道了。」
在伢離開之後,鄭曲尺則緩緩抬起眸子,注視著飄忽不定的火苗。
「你只怕不知道吧,宇文晟早便知曉我是墨家的細作了,穆叔、蔚垚還有柳風眠,那些與我一道共事的工匠們,他們都會接納一個全新的我,我不再是墨家的鄭曲尺,我只會是福縣桑家的鄭曲尺。」
只要他徹底消失,的份就不會暴,的,也永遠都將只是一個。
——
正月十五一過,鄴國的氣候開始驟轉加劇了寒意,看這樣子近日只怕是要落一場大雪了。
這或許,也將是這個冬日的最後一場雪吧。
十七日,。
霾的天,鬼羧嶺附近出現了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天氣,天空也是從早到晚都是一片灰濛濛之意。
鄭曲尺站在圍闌站,這幾日不知為何,心一直於不安、張的狀態,就好像將會發生一些讓不可預料的事。
忽然想起了的工匠評級。
明明穆叔說過年後會將結果帶給,可一直沒有收到消息。
還有蔚垚,這幾天也沒有支言片語傳來,甚至連伢都一併失了蹤跡。
周邊一下空濛了起來,手不見五指,也看不究竟最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最終,伢能不能功救出秋,或許,他會因的告,而被宇文晟請君甕,變跟秋一樣。
下方有人朝上喊道:「桑工,齊工你前去看一看券門,說是好像搭架不夠牢固,另外,他還發現有一部分青磚沒有刻製造人的名字,咱們還要不要用?」
因為鄭曲尺曾嚴厲規定,每一塊用於城牆上的石頭、每一塊青磚都必須標註經手人,如此一來責任層層落實下去,形質量追綜制度,便能有效避免有人懶、從中牟利。
鄭曲尺一聽,趕忙從上面走下來:「誰負責採購與運輸的?為何不用之前常用的北石青磚?」
傳話的石匠也是莫可奈何:「聽說,換磚一事是由縣裡的人安排的,也是他們運送到鬼羧嶺,我也不清楚究竟是誰經手此事,還得查一查,我們這些工匠還是在搬磚時,發現了不對勁,齊工這才派我來喚你過去商量一下。」
鄭曲尺暫且放下在心頭的石頭,先行專註眼下工事理。
齊工一看到過來,就趕引領前去看看這一批青磚材料。
鄭曲尺步履大,幾步上前掀開上面覆蓋的油布,然後聚晴會神盯著那些青磚。
不,這不是以所教授之燒出來的青磚,而是這種工減料做出來的劣質燒磚。
上前一把用力掐住一塊就掰了下來,那稀疏的空隙,那含水量不達標的脆,都讓怒意燒至眼眸深,鬆開手,將其在腳下踩了沫。
「這一批磚,用不了,哪來的退回哪去!」
這時,從另一邊匆匆趕過來一隊人,領頭者分別是一位工、幾位石匠。
這位工姓柏,他大手一揮,止制了其它人搬運的行為:「不行,這批磚是經縣太爺批示後送來的,是符合條件跟手續,豈是你們能夠隨隨便便說不要就不要,想退回去的?這其中的損失誰來負責?」
鄭曲尺見這姓柏的來者不善,便不接他那一,只道:「縣令貴人多事忙,也許與縣令無關,只是他底下哪個不負責的人辦了件錯事,你若不敢去,便由我去吧。」
柏工攔住了,用惡聲惡氣的語調道:「桑瑄青,別以為別人恭敬地喊你一聲桑工,你便真的是咱們的話事人,這事由不得你作主,這批磚今天就必須用上。」
這時鄭曲尺也徹底被他激怒了:「你要怎麼用?」
推開他,隨手從那一堆堆砌的磚拿起一塊,再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地將其摔在地上,便碎了渣塊。
「你看看啊,就這種質量,就這樣的磚塊,你覺得它能夠經得住多次的風吹雨打,又扛得住敵人的幾次撞擊炸毀?」
柏工被這一手震住了,頓時啞聲。
鄭曲尺眼神冷冷巡視過他與他後那些人。
「你們可知道,這是咱們福縣從今往後豎立起來最為堅固的一道防線?有些事,也不必我多說,你們都該知曉,這些年,咱們對付游牧蠻子採取了多次驅逐、布防的措施,可收效甚微,這其中損失了多財力與人命,你們有算過嗎?」
這些游牧蠻子向來都是毫無預兆派來小騎兵對鄴國周邊進行搶掠,由於邊境接壤的範圍非常廣泛,很多時候,守軍都無法預料這些游牧蠻子的騎兵會打哪個方向進軍。
再加上游牧蠻子的騎兵在搶掠過百姓財跟人就會火速離開,並不戰,因此守軍也很難及時趕到救援。
而鄴國修築城牆的初衷與目的就是在於此。
這些年,由於周邊城牆的破損、毀壞,再加上年久失修,導致廣泛地區布防失控,也令致這些游牧蠻子越發囂張得意,以為福縣拿他們無能為力。
而現在將之前的、空缺位置,全都由點化線,將其全部填補充滿,重新建立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不他們再有任何機會侵。
即使是侵,也要做好為此付出巨大代價的覺悟。
柏工後的一些同流合污的工匠,滿不在乎道:「這些事,還需要你來說嗎?」
鄭曲尺笑了,充滿譏諷:「所以,既然連三歲小孩都懂的事,爾等為何卻還要干出這等缺德之事?你們污下這筆救命錢,以次充好,有想過最後害、難者,會是誰嗎?」
只見一切掩蓋在遮布下的真相,被鄭曲尺毫無保留地撕開,他們臉頓時青黑雜。
「是你們,是你們的家人,是你們的家園,也是你們的國家!就只為了這麼點錢,值得嗎?」大聲叱問他們。
柏工見四周圍被聲量引來了不人,忙喝止:「你別在這裡胡說八道!」
柏工暴怒衝過來,舉起拳頭就想揍鄭曲尺,卻被一旁的齊工給擋下。
「柏工,你要做什麼?!」齊工瞪著他。
柏工額頭青筋直跳:「做什麼?我要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放開!」
齊工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桑瑄青被柏工毆打,於是兩人起手來。
這時,齊工這邊幫忙的人還有柏工那邊的人,都一併加了進來,一時之間場面極度混。
鄭曲尺雖躲在齊工後,但仍會不小心被其波及,角挨了一下,裂了道口子。
艸!
欺人太甚了!
據聞這柏工乃是縣令的親侄子,為此,對他容忍再三,如今,可真是忍無可忍了。
掄起秀氣小拳頭,打算給予他一頓制裁,但餘不經意瞥到不遠山蔭彎道,卻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議的場景。
只見一隊如狼似虎的騎兵正朝著鬼羧嶺襲來,認得這支騎兵飾裝備,眼前恍惚,彷彿重返不久之前的那一場無大屠殺。
牙齒錯,咬得咯吱作響。
是游、牧、蠻、子!
是這群屠戮者!
可為什麼,為什麼今日他們又來了?那宇文晟呢?他今日究竟是假意出行,還是已經前往西境草原巡查邊境去了?
「快、快跑!游牧蠻子來了!」
突然一聲厲鳴嘶聲大喊,直接震愣了所有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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