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站得有點遠，其實聽見了，但裝作沒聽見。

江海洋回過頭來看向我，眼神凌厲憤怒，“江晚，你適可而止！”

“大哥，我們走吧！”我再次招呼司機大哥。

“同意，我們同意！江晚，我跟你爸一起下跪道歉，這樣總行吧？”唐秀娥大聲喊出來，沒了毫傲氣。

我嘆息了聲，轉過來：“你們若早點想通，現在都快回城了。”

我往回走，拿出手機，“既然同意，那就開始吧。”

我走到墓碑前，看著媽媽跟外公的像，心沉重：“媽，外公……江海洋夫婦來給你們道歉了，都怪兒沒用，拖了這麼多年才讓他們來道歉。你們在那邊，稍稍安息一些吧。”

我開啟手機錄影功能，對著這兩人。

唐秀娥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在墓碑前慢慢跪下，然後又扶著江海洋跪著。

江海洋低頭，本不肯看向墓碑。

“磕頭啊，說你們錯了，對不起。”我面冰冷，這一刻，心裡的恨在翻湧，卻並未消解。

唐秀娥跟江海洋僵持了一會兒，兩人一起彎腰磕頭。

“要磕三個。”我提醒道。

他們磕了三個，江海洋差點直不起，被唐秀娥扶著拽起來的。

我沒心，再次提醒，“你們不說話，這頭磕了也沒用。”

一派靜寂中，江海洋嘶啞萎靡的聲音傳來：“何湘雲，我對不起你，我錯了……”

我一直拿著手機對準他們錄影，聽到這一句道歉時，鼻頭一酸，眼淚忍不住滾滾落。

腦海裡掠過媽媽臨終前的畫面，那時落著淚，奄奄一息，已經吐不出字來，但我知道，心裡極度不甘，極度悔恨，又極度放不下我。

媽媽……

我在心裡呢喃，您看到了嗎？兒長大了，有能力了，能保護好自己，能保護好外婆，還能為您和外公報仇。

不知不覺，淚水模糊了眼眶。

等我回過神來，發現唐秀娥攙扶著江海洋，想要起。

“時間還不夠，誰讓你們起來的？”

唐秀娥回頭看著我，憤憤不甘又強行住，辯解道：“跪也跪了，頭也磕了，道歉也道了——江晚，你爸扛不住，要是讓他跪十幾分鍾，命都要沒了！”

“禍害千年，他沒那麼容易死掉。”我不為所，眼前依然殘留著我媽媽去世前的畫面。

“江晚你——”

“這十幾年你們那樣對我，我現在還願意給他治病，已經仁至義盡。如果你們連道歉懺悔都沒有誠意的話，那就自生自滅吧！”

“……”唐秀娥惡狠狠地瞪著我，最終手一鬆，江海洋又跪了回去。

“江晚，你大逆不道！你等著，等老子病好了——”

我淡淡開口：“你要是這樣威脅我，那我就不能讓你把病治好了。”

“你——”

“你說兩句吧！”唐秀娥攔住他，眼眸斜睨著我咬牙道，“現在可是六親不認，背後又有權貴撐腰！顧家都被整得半死不活，我們拿什麼跟鬥……為了你的，就忍忍吧……”

江海洋：“……”

不錯，唐秀娥還有自知之明。

於是他倆又重新一起跪著。

到時間後，江海洋已經搖搖墜，唐秀娥扶都扶不起來，只能生氣地來兒子：“快把你爸背起來，下山去醫院。”

江浩手就說：“給多錢？”

我沒忍住，直接笑出來。

這兒子養的，堪比仇人。

“江浩你個混賬東西！不孝子！他是你親爹，生病了讓你背一下還要錢？你怎麼不去死￥%#*…”唐秀娥怒氣沖天，朝親兒子劈頭蓋臉一頓大罵。

我懶得再看這鬧劇，轉下山，順手把剛錄的影片發給了外婆和小姨。

等我回到車上，小姨的電話打來。

“小晚，江海洋這麼快就出來了？”

“嗯，他病得不輕，申請了保外就醫。唐秀娥讓我拿錢給他治病，我就讓他來墓地，給我媽和外公磕頭認錯。”

小姨聽著，連聲好：“這畜生總算遭報應了！要不是他那麼狠毒，你媽跟外公也不會那麼早離世，如今只是磕幾個頭認個錯，真是便宜他了！”

“確實是便宜他了，不過以後每個月，他只要還想讓我拿醫藥費，就還得來墳前磕頭道歉。”

小姨驚訝，“你還真打算一直負責給他治病？”

我發車子上路，不甚在意地道：“沒辦法，法律規定了子必須贍養長輩，只要他不死，我就甩不掉——不過，治病也看怎麼治，錢多有錢多的治法，錢有錢的治法，能活多久就看他的造化了。”

小姨明白我的意思，嘆息道：“難為你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跟小姨說。”

“好。”

掛了電話，我長長吐出一口氣，積在心頭多年的仇怨，總算鬆了。

風水流轉，江海洋跟唐秀娥肯定做夢都沒想到，他們也有如此悽慘的一天。

可憐我媽媽，不能親眼看到這一幕。

————

車子快到市區時，我看著時間已經下午兩點，猶豫著要不要給蘇盛臨打電話，擔心他正在午休。

誰知心有靈犀，他竟正好打來。

“喂……”

“晚晚，你還沒忙完嗎？還是忘了我還在等你電話？”

我心裡微怔，“你一直等著我打電話？”

“嗯，我怕又錯過。”

“……”他短短一句，立刻我心愧疚起來。

我對顧家，對江家，對許芊凝，都能乾脆利落地心狠，唯獨對這個男人，總是沒骨氣地心妥協。

沉片刻，我溫和地道：“我剛回到市區，本想給你打電話的，擔心你在午休。”

“沒有，等不到你的訊息，我怎麼睡得著。”他語氣輕鬆了些，又關心地問，“你吃飯了沒？”

“沒有。”

“那我去陪你吃飯。”

“好。”

蘇盛臨發來一家餐廳，我開啟導航，驅車前往。

等我到達時，他已經坐著了。

“晚晚……”餐廳經理帶著我進格調高雅的包廂，蘇盛臨立刻站起。

我看著他笑了笑，走過去坐下。

其實也就一天沒見，不知為何，我倆盯著彼此，都覺得時隔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