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璃知道這是老人家的好意。
老人家這一世運氣不算好,歷經苦厄,傷勞心一輩子,難得遠離俗務修得寧靜。
景璃不想打擾老夫人的清淨:「祖母放心,孫兒明白。」
老夫人點點頭,不用人伺候,自己返回佛堂。
接完弟弟與堂妹的祝賀,景璃回到澹明堂,打算休整一番後去見楚悅。
原本去牽馬的長安匆匆忙忙折回來:「世子,國公爺和玉夫人的骨到了,屬下讓人在大廳候著。」
景璃的表變得嚴肅:「派人去請二公子去大廳,再個人去趟姜家,申正我還沒有到的話就不用等我。」
他八歲那年,西戎再犯長大晉邊境,他的父親上一任定國公奉命西征,景琮的母親玉夫人也隨軍前往,兩人在最後一場決戰中失蹤。
兩人生不見人死不見,景琮和府里的人都以為是他的母親容不下玉夫人才導致玉夫人離家,早些年一直對他們母子充滿敵意。
景璃的母親與父親原本是青梅竹馬,多年前那場叛中,景家的眷逃離京城,景璃的父親以為他們母子已經死了,在聖上的作主下娶了玉夫人。
等景璃五年那年隨老夫人與母親回到家中,國公府已沒有他們娘倆的位置,不僅多了個新的國公夫人,也多了個新的世子,連下人都是新夫人親自挑選的。
年的他頭一回在看到父親在面對兩個人時懦弱的一面。
在老夫人的堅持下,母親仍是正妻,他仍是世子。
父親覺得對不住玉夫人,給了青梅竹馬的髮妻面,將憐全部給了新夫人。
後來父親去征戰,玉夫人前往,沒幾年母親也舊疾復發撒手人寰。
與西戎的戰事不順利,父親與玉夫人雙雙失蹤,所有人都以為是母親容不下玉夫人。母親臨終時叮囑他,讓他一定要找到二人,並親自告訴他們,並未對不住他們二人中的任何一人。
今年打敗西戎後,他在審問戰俘的過程中知道了有關父親下落的零星線索,於是派人一路追查到西戎。
派去的人陸陸續續查到,當年父親為救被困的玉夫人,導致隨行的五十來個親衛全部遇伏,他們二人也被俘虜,後來雖然逃出,但人已廢人,他自覺無面對同伴,帶著被欺凌發瘋的玉夫人在深山裡居下來。
這回查到兩人已於四年前去世,景璃派去的人總算將兩人的骨灰取回。
景璃剛到大廳,景琮後腳匆匆跑來。
看到兩個並排擺在一起的白瓷罐,景琮懸了多年的心終於沉到底。
母親離開時他還小,但走之前對他邊的人做了周的部署,他怨恨過先夫人與景璃很長一段時間,認為他們是讓他們母子分離、對他的照拂也是假惺惺。
隨著年歲漸長,學識也多,他忍不住對娘和管家針對那母子二人的做法產生了懷疑。
他想著,只要一日沒有得到父母的死訊,他們就還有活著。他一直期待著見到母親,親口問一問當初是如何想的,問為何非要拋下自己。
他那時那樣小,爹爹已經是人,軍中有隨行的軍醫。
有時他會希母親真的是被先夫人趕走的,意味著他這些年沒有怨錯人;可被塵封住的蛛馬跡有時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清晰,他們並非那樣的人,他也越來越難以怪景璃母子。
再也不會有人告訴他答案。
景璃走到搖搖墜的景琮側:「振作起來,先讓父親與玉夫人土為安。」
景琮低頭乾眼淚:「是,大哥。」
既然定國公和玉夫人的骨灰回來,國公府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給二人歸葬。定好下葬日期,接待前來祭拜的親友,辦完土的儀式,已是三日之後。
這樣的形不用守孝,景璃在送走賓客後前往姜家。
婚事已定,姜容不再盯著兩人來往,相反,因為家中人多,提醒他們可以沿著延賢坊外的青隴渠走走。
到了人跡稀的角落,楚悅停下來,飽含關切看向側之人:「你怎麼樣?」
畢竟還沒有過門,定國公和玉夫人下葬之日楚悅沒有前往,湘王府派了楚昕去祭拜。
楚昕回來告訴景璃,定國公並沒有和原配葬在一起,而是和玉夫人合葬。
雖說人死如燈滅,可畢竟自己的母親可能會被議論,怕景璃不開心。
景璃手替平微微蹙起的眉心,告訴只有他知道的:「我沒事,讓父親與玉夫人合葬是娘親的願。」
楚悅吃驚。
景璃鬆開楚悅,站在石欄桿前奔騰不息的河水:「母親怨父親,死後不想與他有任何關聯,國公府墓地里的只是的冠冢,我按的願將葬在喜歡的地方。」
楚悅驚訝得睜圓了眼睛,滿臉難以置信。
先夫人怎麼會……
按世俗的眼來看,此事太過匪夷所思,景璃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但不是不相關的人,景璃不想對有任何瞞。
收回目,景璃看向與並排憑欄的人:「回到京城後,父親求母親看在往日的分上,不要為難他,也不要遷怒玉夫人。他的理由是玉夫人對他有恩,玉夫人是無辜的,他已經對不住母親了,不能再對不住另外一個人。」
聞言,楚悅只覺得有一氣在膛里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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