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轉眼，五年過去。

    七月，連續數日的高溫讓整座城市如同蒸籠。

    宋子遷從淩江廣電大廈出來。他剛做完財經頻道一檔名為《人》的直播訪談，還得趕去跟一位客戶談合作。

    外麵烈日當頭，他快步走向不遠的高級轎車，上淺藍的襯被薄汗打。孫書見人出來，立刻下車開門。

    車子很快啟，宋子遷喝下半瓶礦泉水，才緩緩舒了口氣。

    孫書從後視鏡看他：“總，這是這個月第三次跑電視臺了。再這樣下去，你索掛個兼職主持吧！畢竟這檔節目是因為你的出鏡，收視率才節節高升的。”

    宋子遷皺眉：“我一半原因是為了給世興的新策劃做推廣。不過，這是最後一次，對周棣我已經仁至義盡。他如果再追不上林主持，隻能怪自己沒本事了。”

    孫書嗬嗬地笑起來：“我說周棣那家夥是犯了天大的戰略錯誤，聰明漂亮的林主持恐怕早就傾心於總了，哪裏還有他的份兒？”

    如今的世興集團已是全國百強企業，各大城市陸續擴建的連鎖百貨商場已超過五十家，加上與諸多國際品牌直接合作的網絡商城，“世興”二字早已聲名遠播。而宋子遷就是世興的掌管者，是商業圈的一個傳奇，也是無數千金名媛心中傾慕的對象。

    五年前，宋夏兩家聯姻失敗，由親家變仇家。對此，外界傳言紛紛，不同版本不下十個。

    宋子遷從未出來解釋或澄清過，他邊沒有夏雪彤，也不再有任何人。大家都以為他對夏小姐癡難忘，卻不知……

    此刻，麵對孫書的有意調侃，宋子遷置若罔聞，他扯開領帶，在後座更換了一件幹爽的新襯。

    孫書看看他的臉，換了種語氣：“子遷，都過去五年了，還不死心嗎？有合適的孩不要再拒絕，試著往一下……”

    “行了，孫書。前麵拐彎，咖啡店門口停車。”他約了客戶在那見麵。

    “好吧！每次說到這個問題，你就逃避。我可跟你說，如果年底你還沒找到往的對象，我真的要辭職，退休回家養老去了！”

    看看，天底下哪有這樣的老板，讓員工不惜犧牲個人利益來全他的人生大事。

    宋子遷淡淡地道：“這句話，您老人家去年已經說過了。”

    孫書一口熱差點從中噴出，咬咬牙：“這次是真的，‘老人家不打誑語’。”

    宋子遷扯了扯角，沒再接話。車子很快在咖啡店前停了下來。

    正值下午，咖啡店裏客人不多，冷氣剛好，清涼舒適。

    宋子遷進店，環顧一圈，約好的客戶還沒到。他走近櫃臺，年輕的服務生立刻認出了他的份，驚喜地迎過去：“呀！您是宋先生？請問要點些什麽？”

    “給我一杯式咖啡就好，謝謝。”

    “噢，請稍等。您先坐，咖啡馬上給您送過去。”服務生的視線舍不得從他臉上移開。宋子遷了然地轉，對於慕的目早已習以為常。

    近日來連續加班工作，有些疲倦，若非這位客戶是百貨業的老前輩介紹，他也不會剛忙完電臺直播，又來這裏趕場。

    忽然，右手傳來一綿綿的。宋子遷低頭，一個高不及自己大的小男孩正在拉扯自己。

    “宋先生叔叔。”小男孩努力仰著脖子，連聲音都是的。哪裏冒出來的小家夥？竟然這樣自己？宋子遷向來冷峻的臉悄然和，“你知道我是誰？”

    “你宋先生，姐姐說的。”小男孩指指服務生。

    宋子遷揚起角，不由得細細打量。孩子眉清目秀，一正式打扮如同小紳士，看起來頗有幾分帥氣。“你找我有事？”他生平第一次跟這般小的孩子說話，心有些奇妙。

    小男孩指指櫃臺：“叔叔幫我把這個本本放上麵，好嗎？我夠不著。”

    宋子遷手裏多了本藍皮筆記本，款式普通，隨手翻了幾頁，是咖啡店用來記賬的。服務生見狀，連忙過來解釋：“不好意思，宋先生。這孩子不知道是誰帶來的，非要跟我借店裏的記錄本看看。”

    宋子遷點點頭，將本子放在櫃臺上。

    小男孩沒有離開，垂著小腦袋，似在自言自語，“我找媽媽的日記本。媽媽說，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不能丟，丟了就像丟掉生命。”他撇撇小，眼淚打轉幾乎要滾落下來。宋子遷皺眉，實在不知如何安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小男孩緩緩抬起頭，語氣很自責：“可是，我把日記本弄丟了……”

    宋子遷手他的頭：“我想，很快會找到它的。”

    “宋先生叔叔也丟過很重要的東西嗎？”

    宋子遷愣怔地對上孩子的眼睛，沉重地點了下頭：“嗯，也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小男孩突然抹去眼淚，用極其認真的口吻安他：“宋先生叔叔，你別難過。你弄丟的東西，一定也能找回來的。”

    宋子遷到莫名震，正要再說些什麽，邊傳來客戶的聲音。

    “不好意思，宋總。臨時有事耽擱了，讓您久等了。”

    他回頭看向客戶，笑道：“沒關係，我也才到一會兒。”再轉頭時，小男孩朝他擺擺手，已經走向門口。

    從咖啡館回來，宋子遷不時想起那個小男孩，故作輕描淡寫地把此事說給孫書聽。孫書先是驚訝，而後驚喜地大笑：“哎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好預兆！說明總該結婚了，早點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盡施展父啊！”

    宋子遷無言以對，冷冷地橫過去一眼。

    晚上，他在周棣開的“悅”酒吧喝酒時隨口提起，周棣搭著他的肩用力拍了拍：“好兄弟，這是想當爹的節奏。趕找人生一個，總不能因為一個陸雨桐，當真終生不娶吧？這年頭就算是人三貞九烈，也不會給立牌坊了。”

    聽到深藏心中五年的名字，宋子遷心口依然狠狠一。也隻有周棣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麵前提起。他沉下臉冷冷地道：“你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我可是千杯不醉。說正經的，看在你不餘力幫我追神的份上，我特意幫你了一個很不錯的對象，家世、格、好保證都適合你。”

    “不需要。”

    “別這樣。我知道你喜歡什麽類型，這次完全照著陸雨桐的標準挑選的。你至跟人家見見麵，聊一聊再拒絕也不遲。反正人我已經幫你約好了。這周三晚上七點，雲天酒店的旋轉餐廳。你不去的話，咱們兄弟可沒法做了！”

    宋子遷仰頭，端起酒杯一口喝完。

    他絕非為周棣最後一句話所要挾，許是被那句“完全照著陸雨桐的標準挑選”，挑了冰冷的心弦。

    所以第二天晚上，他西裝筆，準備前往雲天酒店。

    孫書眉開眼笑，不辭辛勞非要親自送他過去，一路上不停念叨：“總，有機會一定要抓住，知道嗎？你再這樣下去，就真的了工作狂魔，到時候沒人敢嫁給你了！”

    宋子遷直腰桿，步履沉穩地邁進酒店大堂。

    他來約會，是想看看世上是否真有第二個陸雨桐。如果沒有，他也想看看，除了陸雨桐，是否還有第二個人，能挽救自己這顆如死水般沉寂的心髒。

    五年了，整整五年。除了工作及必要的應酬，便是吃飯、睡覺，生活簡單規律，連跟周棣相約健都在固定的時間。

    他將自己當作機人，無無無求的機人，如此才能五年如一日，夜晚不那麽漫長難熬。可是，隨著世興集團的發展蒸蒸日上，心底越發想念有雨桐陪伴打拚的那些歲月，想念得快要發瘋了。

    夜深人靜，無數次到孤獨。

    睡夢裏，無數次夢見還在自己懷中……

    他忽然害怕終其一生都在如此絕的深淵裏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