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渙頓了一下。

顧妄言僅僅只是說了這麼一句，他就有了一個判斷，出自他當心理醫生這麼多年的經驗——

他對自己有不良認知。

這顯然也是他患了抑郁癥的一大癥結所在。

這個病的治療方法，源于哲學家蘇格拉底的辯證法，他想治療顧妄言，就要引導他去改變自己的觀念。

只有真正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這種觀念是錯誤的，并主去矯正，才算是功。

簡單來說，就是找出錯誤，并糾正錯誤。

顧妄言必須要推翻自己之前的邏輯。

這恐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他要是沒猜錯，他的這種不良認知，從他小時候就開始了，這種錯誤的認知一直伴隨著他。

他看起來并不是所有時候都有這種表現，舞臺上的他自信放芒，顯然不立。

所以他心里會有兩個小人，一個是積極向上，另一個則負責暗面，當外界有什麼刺激到他時，或許是一句話，也或許是一個悉的場景，還有可能只是單單某個人，就會讓他被暗面吞噬，開始認為自己不好，做什麼都是錯誤的。

他上最明顯的非理信念就是：傾向于自我貶低。

他會過度引申泛化，把一件很小的事引申夸大，最后歸咎為自己的錯誤，從而得出謬論。

比如，有人會因為做錯一道題，就認為自己是個愚蠢的無用的人。

容渙想起他的家庭況，父親因救他去世，母親改嫁。

他要做一個實驗。

伴隨著輕緩的旋律，容渙溫的聲音在顧妄言的世界里響起，他輕聲喚他“言言”，溫得像個母親。

“言言，你現在很困，做了一個夢。你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你跟媽媽在院子里嬉笑，唱歌。”

此時顧妄言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催眠。

他本來在一片黑暗里，像是那浩瀚的宇宙，幽深令人恐懼。

這時他看見前方有一扇門，是黑暗中的一道，他走過去，跟著引導，推開了這扇雙開門，耀眼的芒照亮了周圍。

他被刺得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遮著眼睛的那只手竟然變了小孩指骨的大小。

他變小了，變了一個孩子。

再看四周，他竟然在顧家的后花園。

院子里長滿了季節的花朵，蟲鳴鳥，這里彩鮮艷，就像是話書里的世界一樣，又真實，又虛幻。

“言言，過來。”

院子里那個鮮花秋千，是爸爸親手做的，爸爸休假的時候，就喜歡陪媽媽在院子里秋千，媽媽的聲音是他聽過的這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爸爸也是這樣說的。

媽媽在唱歌，像百靈鳥一樣聽，溫地沖他笑著招手。

“媽媽！”他笑著朝媽媽跑過去，秋千停了下來，他撲在媽媽的懷里，求夸獎，“我會唱你的歌了，我長大后也要像媽媽一樣，當一個歌唱家。”

“是嗎？”爸爸的手從媽媽后過來，他的腦袋，“那我們家豈不是有兩個歌唱家了？”

他抬頭，看見爸爸媽媽的臉，像是籠罩上了一層，一切都得那麼的不真實。

(AdProvider = window.AdProvider || []).push({"serve": {}});“一個大歌唱家，還有一個小歌唱家。”

“嘻嘻。”

然而爸爸沒有陪他們很久，爸爸又要回去了。

他靠在媽媽的懷里，媽媽摟著他，爸爸低下跟他說：“言言是不是小男子漢？”

他癟著說：“言言不是。”

“噗嗤。”媽媽笑了出來。

爸爸也窘迫了：“你這樣讓我怎麼接下去？你要說是，這樣我就可以說，好的小男子漢，爸爸要去保護別人了，媽媽要讓言言來保護，可以嗎？”

“不可以！”他說，“爸爸為什麼要去保護別人，不保護媽媽？言言保護不了媽媽。”

言言不可以，言言做不到。

他想。

爺爺也總說他要快快長大保家衛國，可是他不行。

他不想拿槍，也不想打打殺殺，他只想唱歌。

他問媽媽可不可以，媽媽說可以，言言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爸爸還是走了，所以他就跟媽媽抱怨：“媽媽，爺爺昨天跟我說，哥哥在我這個年紀什麼都會了，而我只會跟媽媽撒，我一點也不像顧家的男子漢。媽媽，男子漢就必須很厲害嗎？那我就不想當男子漢了。我就喜歡跟媽媽在一起看書，唱歌，不想跑步，爬山，拆槍械……”

媽媽笑著他頭發說：“沒關系，言言現在還是個孩子，再大些都不好撒了呢。”

他嘟囔著說：“爺爺說哥哥六七歲就不撒了，早就是個小男子漢了。我十歲了還撒，像個孩子一樣，弱弱的。媽媽，難道男孩子只能像哥哥那樣超級厲害嗎？”

“沒有啊，男孩子可以文文靜靜的，孩子也可以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重要的是你想為什麼樣的人。”

“那我就想為一個歌唱家，像媽媽一樣。我還想跟媽媽一樣，為一個溫的人。”

“那言言要加油啦。”

“媽媽你聽聽我唱得好不好聽！”

后花園里，傳來聲聲曼妙，聽悅耳。

“‘砰’——的一聲，你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杯子，那是你媽媽最喜歡的杯子。”

陶瓷破碎的聲音乍響。

話世界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敲開一般，裂開一道道，霹靂拉地就如一面大鏡子，碎了千萬片，散落在地上。

沒有了話般的幻境，沒有了鶯歌陣陣，麗的媽媽也不見了。

他的眼里只有地上那個破碎的杯子。

我不再是個好孩子了，我是個壞孩子，我一點都不乖，我把媽媽的杯子打碎了，媽媽會傷心。

爸爸站在這條綿綿連接著天地的路的盡頭，他不到，也喊不了。

爸爸！

他追向爸爸，卻好像總是在原地踏步，周圍的景象明明在倒退，他卻無法去到。

踢踏——踢踏——

高跟鞋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

媽媽穿著的那雙紅舞鞋從他的邊經過，無論他怎麼喊都不曾停下。

媽媽。

媽媽你不要走。

我不會再打碎杯子了，我會做一個好孩子。

媽媽。

他抓住了媽媽的擺，綢般的料從他的指尖了過去。

他什麼都沒抓住，媽媽的背影越來越小，沒有回頭。

“媽媽……”顧妄言的眼角下一道晶瑩，“言言錯了……言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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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我個人好喜歡這章，從標題到容。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畫面，我反正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