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審判

這種棺槨的大靜,是眾人以往從未遇過的。

尤其還有半空中那種低語的神音相和，就更將此刻這第六境的聲音襯得前所未有的詭譎。它既帶著棺槨異的森然可怖，卻又有著神祇的莊重圣潔,仿佛在一片尸橫遍野的哀鳴慘境中誦念無盡梵音，個中對比實在強烈得讓人心神劇震。

而有人能抵得了這種聲音給耳帶來的巨大負擔。

雨霖婞只覺得耳朵發麻,嗡嗡作響,下一秒覺自己的耳朵被制得快要了，趕死死捂住了耳朵，提醒說：“都別聽！會聾掉的！”

的聲音瞬間就被那些響卷走，吞噬干凈了。

除了師清漪和神,眾人紛紛捂耳。

師清漪的手扣著邊那一條鎖鏈,一臉漠然地站在紅霧中,像是對這種程度的聲音摧殘充耳不聞。

神卻是沒有什麼捂耳朵的心思，這種要關頭,的眸盡數膠著在師清漪上，呼吸比之前更為明顯。握住巨闕劍柄的手微微地抖。

四周的紅霧變得更濃了，猶如海浪翻涌，這里明明是沒有風的,那些紅霧卻像是被大風卷著肆意起伏，置其中，幾乎有些站立不住。

雨霖婞的被紅霧推搡得搖搖晃晃的,心里焦急,卻又沒有任何辦法。不敢松手，只要松了手,完全能夠預料到自己耳朵的下場,恐怕不只是聾掉那麼簡單,而是腦管開,死路一條。

這也是第一次真切地覺到最強的神和凡人的區別。

這種橫亙的懸殊無論如何都是無法越的。

一路走來，遇到過那麼多危險，們都能通力協作，逢兇化吉。

可眼下這一戰，們本沒法應對，也騰不出手來。

長生看見神沒有對那種迫的聲音采取任何措施，頓時慌了，捂著耳朵快步跑到神邊。四周聲音實在太折磨了，神應該難以聽見，但神是能看出的語的，于是急得擋在神面前，向神喊道：“阿！護耳！”

神看向師清漪的目被阻隔，這才回過神來，盯著長生看。

跟著神抬手搭在長生的腦袋上，輕輕了下，似在安長生道：“好。”

與此同時，神的指尖放出紅線，紅線游到的耳邊，開始纏繞和形變，往神的耳中聚集而去，堵在耳畔。上回在夢場中與那只金品階的詭對峙，那詭的聲震耳聾，也是靠紅線編織來護住自己的聽力，像是為自己塞了一副耳塞。

長生見再度用紅線，既有些放心，又忍不住擔憂起來。

紅線是一柄雙刃劍，長生不知道這對于神是怎樣的負擔，但如果沒有紅線的保護，神在這種巨大聲音的摧殘中，本無法自由行。

神領著長生走到夜的邊。

夜點了點頭，示意神放心。

神這才轉過去，看向不遠的師清漪。

棺槨里面撞擊的響更為劇烈，那棺槨本就積龐大，每一次從里面發出的撞擊咚咚聲，猶如驚雷震耳，連帶著地面都震不已。再加上那些捆縛在棺槨上面的鎖鏈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了起來，棺槨靜越大，鎖鏈為了困住它，捆得也更瘋狂。

棺槨在地面上翻騰，一會側向這邊，一會倒向那邊。

十條鎖鏈的一端沒上方的十個古王池里，每一條的另一端將棺槨捆得嚴嚴實實的，棺槨在地上翻滾，鎖鏈就也帶著半空中的那些古王池飄來浮去，不斷改變著位置。

可無論棺槨怎麼掙扎，那些鎖鏈猶如天羅地網，讓它無可逃。

在棺槨和鎖鏈的相纏中，師清漪后的那個高大影子再度抬起手。

師清漪整個人像是離了自我的意識，雙目無神地跟著那影子的作，朝那些縱橫錯的鎖鏈快速掠去。

起飛踏，落到了棺槨上。

趁著棺槨還沒開始下一次靜之前，空的目在棺槨上快速逡巡，分析那些鎖鏈的布局，很快就看出了門道，選中了其中一條鎖鏈，扯著它跳下了棺槨。

師清漪扯住的這條鎖鏈是最外層捆住棺槨的那條，又沒有和剩下的那九條鎖鏈糾纏在一起，這一扯，它就被師清漪拖著，從棺槨上分離了出來，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

原本十鏈困鎖的局勢被師清漪所打破，仿佛長久以為對峙的平衡終于消失了，那麼沉重的一個棺槨竟然在這一瞬間騰空而起，下一刻，又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地面劇烈地搖晃起來，神連忙將巨闕在地上，穩住子。

轟隆好幾聲，棺槨在猛砸之下，這下徹底四分五裂了。

而棺槨是指最外層的棺套，實際上里面肯定是還有棺材的，據葬制的不同，里面的棺材層數也沒有定數。隨著眼前這巨大棺槨的碎裂，從里面滾落出了一個全赤紅的棺材。

完全看不出這棺材到底是個什麼材質，只能瞧見上面布滿了細細的古老文字，像是某種銘文。

這棺材中，正緩緩地往外滲出些許紅的。

看上去就像是……。

而隨著這紅棺材的放出，師清漪后的模糊影子似乎比之前凝聚得更明顯一些，沒有再往外擴散，看起來也更像個人形，就連個頭也增加了一倍，甚至變為了紅影，如同落滿了一的兇戾。

紅棺材比棺槨的積要小上許多，原本那些鎖鏈都是牢牢地困在棺槨上，現在棺槨碎了，那十條鎖鏈紛紛落了地，并沒有來得及束縛住里頭的紅棺材。

很快那些鎖鏈就反應過來，再度朝紅棺材纏去。

師清漪后的高大紅影又一抬手，那紅棺材竟然隔空控似的被這男人型的紅影抬了起來，浮在半空，避開了那些鎖鏈。

那些鎖鏈撲了個空，似乎終于有些怒不可遏。八條鎖鏈又不依不饒地涌向紅棺材，剩下的兩條竟然朝師清漪掃去。

“清漪！”神面幽冷，提起巨闕飛踏而去。

空中的十個古王池里的竊竊私語清晰起來，變得更為洪亮，甚至還帶著怒氣。

“戰鬼娃！”其中一個古王池里的聲音道：“釋了棺中罪人，汝亦罪無可恕！”

其他九個池子里也道：“罪無可恕！”

那兩條鎖鏈來到師清漪邊，鎖鏈上裹著晃眼的金神息，師清漪沒來得及有任何的反應，那兩條鎖鏈就捆住了的雙臂。

(AdProvider = window.AdProvider || []).push({"serve": {}});一左一右拉扯之下，師清漪雙手被迫張開，被扯到了空中，猶如被捆到了無形的行刑架上，子懸在上面。

神隨而至，踏到其中一條鎖鏈上，抬起巨闕劈砍。

可這鎖鏈是之前靖殊虛影所說的束神鏈，又有浩浩神息加持，又哪里是什麼尋常鎖鏈可比，巨闕砍了許多下，都沒有在上面留下半點痕跡，最多是砍得那鎖鏈搖晃起來。

“凡人？”上面古王池的聲音注意到了神，無悲無喜道：“安敢造次，速速離去。”

這聲音看上去并沒有打算對神出手，仿佛并沒有將凡人這樣的塵埃放在眼中。也許這樣的塵埃輕輕一吹，就能被這種凌駕萬的神吹走，但高傲如他們，甚至都懶得去吹那一口氣。

神沒有理會，繼續砍。

“凡人之軀，不自量力。”古王池里的聲音道。

還沒等古王池里有下一步舉，只聽又是一聲古怪響，之前那八條要去捆縛紅棺材的鎖鏈驟然又撲了個空，那紅棺材在地面上翻了幾下，避開了那些鎖鏈，最終在紅的地面上停駐了。

師清漪被半空中剩下的鎖鏈懸空捆住，低垂著頭，眼底沒有半點彩。

神手中的紅線游到巨闕劍上，輕輕纏縛，過了片刻，巨闕的劍刃仿佛飲了，紅流轉。

而神眸中冰冷的幽藍之一晃而過。

巨闕再度切到鎖鏈上，這一次竟然將那鎖鏈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劍痕。

整個鎖鏈仿佛吃痛了似的，抖了起來。

師清漪緩緩側過臉去，里夢囈似地喃喃著：“……神。”

這下古王池里的聲音此起彼伏的，仿佛是神到了他們的逆鱗。而就在這時候，那紅棺材的整個棺像是被里面什麼可怕的力量，不斷膨脹著。

等膨脹到了一個極端點，紅棺材開了。

碎片飛得到都是，而隨著那些棺材碎片的散落，一個男人的形顯現了出來。

離了棺材，他看上去十分平靜地躺在地上，可是雙手卻保持著反手握住劍柄的姿勢。他手中攥著兩柄紅的利劍，全部都沒了自，而從他的作來看，很顯然是他自己將這兩柄劍刺向自己。

而他的雙手，雙腳，也都滿了刃碎片。

師清漪像是被什麼冥冥之中的呼喚引導，空空如也的目朝那男人掃去。

——汝自亦不能放過。

隨著這聲混沌低語，新凝出的虛影在那躺著的棺中男人邊浮現了。

又是靖殊的虛影。

而這一回，只有靖殊一個人。他模糊的影子就這樣孤零零地躺在一個巨大閉的長方形空間里，不用說也能看出那就是裝他的棺材，而這虛影就是他當年殮之后的景象。

靖殊的虛影在棺材里掙扎，發出痛苦的低聲嘶吼。

在折夭將他送千凰亙古第六境之后，棺中的他看上去竟然還沒有真正死去。而他似乎也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一面痛楚地承什麼，一面雙手分別握住他的兩柄劍，一柄毫不猶豫地刺自己的心口，另一柄貫穿了自己的膛。

虛影就此散去。

而平躺著的男人軀，也在這一刻坐了起來。

師清漪后的那個男人紅影和這棺材男人軀的型幾乎一模一樣，從廓來看，發型也很類似，就像是那棺中男人的某種特殊形式的存在似的。而就在那棺中男人坐起來的那瞬，那紅影仿佛終于突破了什麼束縛，影驟然再度暴漲數倍。

紅的巨影猶如鬼魅，紅霧繚繞，在師清漪后如暗夜降臨。

而半空中那十個古王池也劇烈地震，金神息翻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十道金的人形巨影出現在了古王池之后，以一種讓人窒息的姿態俯瞰下來。

與這十道金影，一道紅影相比，半空中的師清漪和神兩人，渺小猶如蜉蝣，似在被他們審判。

師清漪閉了下眼，又再度緩緩睜開。

“娃。”師清漪后那道巨大紅影欺下來，和靖殊虛影的聲音別無二致，只是當年靖殊的聲音十分溫，這紅影卻帶著凌厲不可抗拒的迫：“殺他們。”

師清漪雙眸越發濃郁，五指如勾，攥住了捆住自己的兩道鎖鏈。

十王的巨影再度發出竊竊低語:“罪無可恕！”

師清漪呼吸起起伏伏的，眼中流下淚。

手背上浮起青筋，在半空中一扯，那兩道捆住的鎖鏈被扯，半空中的古王池不得不變換了位置。

“殺他們。”靖殊的紅影冷颼颼道。

“誰也……誰也不能命令我。”師清漪咬著牙，吸著冷氣：“老祖宗……也不行。”

再度猛地用力，只見紅霧洶涌，上的戾戾氣息在此刻凝聚，匯在的后，凝出一道模糊的人紅影。

那紅影的形和師清漪形似，仿佛的某種氣息投影，只是量竟然和靖殊一樣暴漲，在后形了一道暗紅的巨大影子。

師清漪的紅影緩緩抬起頭。

在十王和靖殊的巨影環繞之中，竟占得一席之位。

“清漪……不要！”神站在鎖鏈上，凄聲喊道。

師清漪的子現在還在被鎖鏈鎖住，而后模糊的人紅影手，握住了鎖鏈。

只聽崩壞之聲響起，兩道鎖鏈應聲而碎。

師清漪沒有下墜，浮在半空。

后形似的人紅影注意到了神的喊，轉了下頭。

的紅影朝著神的方向，緩緩再度抬了手。

神的子被的紅影扼住了似的，往上提。明明沒有任何接，但那紅影就是能隔空控住神，神整個人被制，毫無還手之力，呼吸都快破碎了。

在紅影人的掌心，似一個致漂亮的寵一樣，無可逃。

“……神？”那人紅影聲音和師清漪一模一樣，語氣卻帶著一種蒼白的咂之。

“……清漪。”神下意識低喚，不過很快咳嗽起來，道：“不，你……不是清漪。”

師清漪的紅影低笑起來：“我當然是，不過，我只是的一半。和靖殊老祖宗一樣，我是的……戰鬼戾氣凝結而。”

師清漪則閉著眼，浮在那，沒有反應。

神被紅影的那隔空凜輕松拿了，咳嗽更為劇烈。

“神，你真是……可。”師清漪的紅影朦朦朧朧的，看不清面目，看著掌中的神，話語中帶著賞玩意味的笑，幾分憐惜，幾分病態：“可到想要死你，但是……怎麼都不肯啊。”

師清漪還是沒有睜開眼，可面似蒙上一層冷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