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月華如練。

馬車上彷彿披上一層朦朧的銀紗。

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敲擊著青石板路，發出“篤篤”的聲響。

馬車，燭搖曳，將兩人的影拉得細細長長。

他們二人都沒有開口，氣氛裡似乎含著一縷微妙，說不清道不明的愫。

裴長意的眉眼修長舒朗，眼睛裡的彩，宛如潤玉上那一點微微的瑩澤。

他微微俯，看向徐月的目深邃，彷彿一眼便能看的心。

他遞了一盞茶盞給徐月，緩緩道，“若是他不跳，你自己跳下去嗎？”

徐月原本端坐著，雙手輕輕疊置於膝上，目低垂，似是在沉思。

實則聽著馬蹄聲，晃晃悠悠，幾乎快要睡著。

突然聽裴長意開口，愣了一下，下意識抬頭看向他。

一雙剪水秋瞳對上裴長意漆黑的雙眸，莫名的，到一侵略，心跳奇異地加速。

兩兩相，裴長意如墨的眸子像是攝人心魄的黑海，映著燭裡微微流著的暗，讓人一不小心便會沉淪下去。

終究是徐月低垂了眼眸。

眼底藏著細碎的，不輕不重地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在，不會讓我出事的。”

裴長意垂在側的手微微一，神從容，“今日，你靠的是自己。”

徐月頷首，手接過茶盞。

指尖相。

他的微涼和的灼熱，只相了一瞬，便分開了。

裴長意微微低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不過是一瞬，卻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裴長意眼中晦暗不明，說不清是什麼緒。

他收回了手，淡然開口，“救人無錯，可自己的命更重要。”

裴長意後背抵著牆，許久，不自在地了長，換了個坐姿。

坐在他邊，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馬車裡有點燥熱。

徐月低頭喝了一口茶，讓自己心緒平復，了眼皮，淡淡嗯了一聲。

緩緩放下了茶盞，抬眸看著裴長意，音清冷，“也不全然是靠自己。白芷來得這麼及時，我想一定是世子爺派人，去通知了倚香苑裡的姑娘？”

裴長意眼眸微闊，眼底掠過一抹驚訝，手指不輕不重地敲著桌案。

要能猜到他的行徑，不易。

見裴長意沒有否認，徐月角微微牽起，“雖然這其中有世子爺的手筆，可今日之事，還是有些奇怪。”

“那麼多的小，我恰好救的是白芷的兒子。”

“倚香苑有那麼多的姑娘，白芷恰好是青黛最好的姐妹。”

“青黛姑娘死了之後，又是白芷取代了花魁之位。”

“今日白芷若有似無地向我，好像知道青黛姑娘死的。”

“這麼多的巧合串聯起來，怕是有人心安排佈置。”

徐月每多說一句，裴長意向的目便更復雜一分。

神從容，隨口說得每一句話，卻恰好與他心中所想，一般無二。

他一直知聰慧，今日卻發現還有另一面。

從容不迫，心思細膩，聰慧，有見地，悲天憫人……

這世間所有好的詞用在上，彷彿都不過分。

裴長意來接，原本是想要提醒小心提防白芷。

如今看來，他似乎不需要多言了。

徐月到裴長意的目，見他一直未曾開口，還以為自己多言了。

抬眸看向他，兩人的眼神在空中再度匯。

一瞬，徐月似乎能到裴長意心中所想。

他心中所想好像不必多說，便能明白。

長安大街上兩輛馬車緩緩而過，車與石板發出的聲響在那一刻重疊。

簾子恰好隨風而起，只是裴長遠當下惦記著徐月並未抬頭，不然便會看見他所在意的子，正坐在兄長旁。

裴長遠回到侯府，匆忙換了服，便又駕著馬車出發了。

馬車在夜下緩緩穿行，裴長遠心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方才太嫌棄紅眠巷的環境，一時鬼迷心竅。

回到侯府便後悔了，他竟然把徐月一個人留在那種地方。

若是徐家的二姑娘出了事，嫂嫂和徐史發難於他，他該如何是好？

待他趕回了白芷家，並未見到徐月，心口一沉，彷彿有人端了一盆涼水從頭澆到底。

狗娃已經睡著了，白芷走出門外闔上門，很是不解地看向裴長遠，“二公子？剛才侯府已派了馬車接二姑娘回去了，你怎麼又回來了？”

“侯府的馬車？”裴長遠臉上滿是詫異，侯府有馬車來，他怎麼不知道？

聽著白芷解釋來人的模樣，裴長遠約聽出來了，好像是裴鈺。

那便是兄長派人來的。

裴長遠鬆了口氣，既是兄長派人來接徐月，那就不會出事。

既然徐月已經回了侯府，他此刻又在外頭，自然是不能白跑一趟。

裴長遠乾脆去了倚香苑。

二樓空空，迴響著竹曲樂，約傳來子嗔的笑聲。

裴長遠徑直便走了上去，果真見太子半倚在榻上，旁圍了好幾個絕子。

只是太子好似只擺了個陣仗，並沒有真的同那些人靠的很近，眼底還是有些許嫌棄。

這一切裴長遠並沒發現，他沒發現太子每次過來，彷彿並不是為了佳人，而是另有目的。

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來了？”太子半瞇著眼睛，指使一個歌姬，“去，伺候二公子。”

雲乖巧起，扭著姿，半倚在裴長遠旁，“奴家還以為二公子有了心上人，就不會來倚香苑尋歡作樂了。”

裴長遠一把就摟住了雲，並未理會，笑著看向了太子，“這丫頭說得不錯，今日我原本是不來的。”

“怎麼？二公子當真要修養嗎？”太子微微坐直了子，被餵了一口瓜口，瓜混著清酒，清冽口。

裴長遠一想到徐月豔若桃李的臉頰，弱無骨的腰，眼前這些庸之俗便不眼了。

他大抵解釋了今日沒接上徐月的事，毫未曾察覺，旁的太子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

“平日裡我便覺得，裴大人與二公子，兄弟深啊。”

太子拈花，似笑非笑，語氣裡著一曖昧。

裴長遠並未聽出他話中別意，揚一笑，認真說道，“不錯，我母親疼我，兄長自然也對我很好。”

他雖然是個紈絝，可這些年來能在侯府得到嫡母寵，自然也不是個傻的。

太子爺對他的好，不過是想借他來拉攏兄長。

但凡有機會，裴長遠都會不餘力地誇讚兄長對自己的好。

看著裴長遠沾沾自喜的模樣，太子輕笑，眼中閃爍著玩味的芒。

裴長遠竟然真以為裴長意會為了他，特意派馬車去接徐月？

簡直可笑。

太子是男人，自然最瞭解男人。

能讓一個男人對一個人好，若不是為了利用，便只有那一種可能。

他細細打量著正與雲嬉戲打鬧的裴長遠，或許他想從這位裴家二公子上著手去拉攏裴長意，不是不可能，但實在太慢了。

英雄難過人關。

繞要是公正嚴明，清風朗月的裴長意，也會對自己庶弟的人了心思。

只是他不知在猶豫什麼……

太子角勾起一抹冷笑，既是如此，他便送一份大禮給裴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