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殿下心裏難,若我是殿下,遭遇這些事,我隻怕也早就不想活了。”
孟錦月說完停頓了一秒,好似察覺到這話不太對。
“可上天殿下活了下來,這便是天意對嗎?”
“難道殿下甘心日後都隻能這樣?”
孟錦月放開了太子的手。
太子沉默許久後,才開口:“孤不甘心又能如何?一個瘸又瞎眼的廢太子還能做什麽?”
再昏庸的皇帝也是皇帝,隻要坐在皇帝那個位置上,便擁有至高無上的皇權,便能做任何事。
包括對付他這個親生兒子。
虎毒不食子在皇家來說,便是個笑話。
任何威脅皇權的人,都會為皇帝的敵人。
他雖早有預料,但事真正發生時,他還是難以接。
從他坐上太子這個位置起,皇帝的打便從未停過。
有時候他甚至想,為什麽他要生在皇家?
“誰說殿下的眼睛和就治不好呢?那個大夫自己都說自己醫不,他不行,日後還可以找別的大夫,比如太醫院的那些太醫,還比如可以找民間的那些神醫。”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治不好又如何呢?”
“瘸了隻是影響走路而已,殿下還有一隻右,所以還是能走路的。”
“至於眼睛,眼睛……就算殿下看不見,可殿下還有腦子啊,殿下這麽聰明,還能做許多事,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太子狠狠冷笑一聲:“閉!無稽之談,我想坐上那個位置 ,可能嗎?”
“自古以來便沒有殘疾皇子坐上皇位,瞎眼的皇子更是絕無可能!”
“別人不行,不代表殿下不行,殿下和別人又不一樣!”
孟錦月話中說的格外堅定,堅定到太子也不由得怔了怔。
他自小經曆過太多事,自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堅韌。
但到了如今,他沒辦法再相信自己時,孟錦月卻這般相信他。
“哪裏不一樣?”
“哪裏都不一樣,殿下有勇有謀,又賢明又聰明,陛下的所有皇子中都沒有比得過殿下的,前朝的那些皇子也沒有,沒有人能像殿下這樣護百姓。”
“謝殿下這樣明知不可為而偏要為,所以殿下一定能做想做的事。”
“為什麽?”太子漆黑無法聚焦的眸子向孟錦月。
為什麽這麽相信他?
“因為殿下是個好人,我相信得民心者得天下。”
“我也知道,殿下原本不必蹚西北戰事的渾水,殿下也原本不會怒陛下,可殿下為了西北的百姓,還是放棄了蟄伏。”
“殿下這麽好,菩薩也在天上看著,一定會保佑殿下的。”
的理由太子嗤笑出聲。
“可笑!”
若這世上真有神明,那為何做盡惡事的人毫發無傷,為何忠良卻滿門慘死,死無全?
皇帝殺人時,神明又在哪裏?
母後妹妹慘死時,神明又在哪裏?
“好吧,就算殿下不信這些,難道不該信自己嗎?事在人為,殿下是陛下的脈,為何就殿下不能坐上那個位置?”
見太子無於衷,孟錦月深吸一口氣後,躊躇再三,還是咬住瓣,湊近太子小聲開口:
“陛下隻有四個兒子,隻要其他三人都死了,那殿下不就有機會了嗎?”
捂住口,彎下腰,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氣音說話。
太子怔怔抬頭,心跳卻莫名變得劇烈,甚至渾都開始凝結。
他震驚又意外的向。
他從未想過,孟錦月能說出這樣的話。
最初印象裏,是蠱謝雲曄,心懷不軌的子。
後來悉之後,他知道單純膽小,子純良又弱,並非最初認為的那般心機深沉。
他認可了,也認為弱需要保護。
可如今……太子又發現,的膽子並不小。
“你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不怕?”
“我才不怕,隻要殿下能振作起來,我什麽都不怕,我隻怕殿下再這樣頹喪下去,會將自己死。”
“到那時,便是親者痛仇者快!”
太子陷了沉默,顯然在沉思。
而孟錦月知道,太子會走上這條路。
其實說的話,就是上輩子太子做的事。
上輩子太子便殺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和安王的所有子嗣。
最後太子雖留下了安王一個人,那也是安王很早便縱聲、醉生夢死,留著也命不久矣。
而且安王早已不能生育。
“若孤眼睛看不見,縱使殺了這些人也是枉然。”
眼睛瞎了比殘還要糟糕數倍。
沒有眼睛便做不了任何事。
“殿下如何就知道日後一定看不見,就算看不見又如何,我願意做殿下的眼睛。”
孟錦月聲音中滿是真誠。
也還是如往常一般,如這個人,從來沒有什麽脾氣。
可太子卻覺得的話似有千斤重,重重的敲擊在他心上。
他的心跳格外劇烈,好似要跳出來一般。
太子捂住口,隻覺心中非常。
“殿下若不信任我,還可以找林升壑當您的眼睛,殿下這般賢明,願意效忠殿下,為您肝腦塗地的人肯定不止一個。”
“而且殿下何必為還未曾發生的事憂心呢?到那時定有解決的辦法。”
太子用那雙漆黑的眸子定定向孟錦月,神複雜。
盡管什麽都看不見,可他還是盯著。
眼中漸漸好似重新有了亮。
足足過了半晌,太子才喃喃自語:“或許你說的對。”
皇帝隻他殘廢,留了他一命。
隻要還活著,就有機會。
最起碼他也該為母後妹妹,還有沈氏滿族報仇。
“那殿下是不是該喝藥?還有好好用膳?”
太子點頭,模樣竟莫名著幾分乖巧。
“那我這就去重新熬藥。”
就在孟錦月要離開時,太子憑直覺方向,一把握住孟錦月的手。
“謝謝。”
謝謝同他說這麽多。
孟錦月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笑,但聲音卻又裝的寵若驚。
“我,我也沒做什麽,這些話我也在腦子裏想了好久,想了十幾遍才敢說,我就是想殿下好好喝藥,按時用膳,我想殿下能振作起來,沒想到竟然真的有效果。”
“殿下能想通便太好啦。”
孟錦月聲音中是顯而易見的開心驚喜。
太子竟也被的喜悅所染幾分,前路也好似不再是一片黑暗,而又有了些許亮。
“殿下,那我去熬藥了。”
太子點頭。
人失明後,聽覺好似都靈敏許多。
這幾日躺在床上,他能聽見在外麵不停踱步,也能聽見擔憂的歎氣聲。
除了在他房門外不停走著,便是去熬藥去做飯。
好似從來沒停過,但依然不覺得辛苦勞累。
就如的境也並不算好,但卻從未放棄希一般。
門外依稀能聽見子小聲輕快哼著曲子,宛若鶯啼。
太子突然能明白,謝雲曄為何會這麽喜歡。
確實有值得人喜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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