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錯覺？

衛燼這突然的作驚了一跳，循著目去，狐疑問：「怎麼了？」

「沒什麼。」姜央搖頭，「大概是起風了，有些冷。」視線仍定在頗覺怪異的地方，停了許久，才有些遲疑地轉回來。

衛燼看一眼，又留意了遍湖邊，雖覺奇怪，到底沒多問，命人把自己方才解下的披風拿來，親自給姜央裹上。自己也斟了杯茶，悠悠地喝。

偌大的皇城，挨宮徹查可不是個小活。但好在此次進貢的雪緞，且衛燼不曾納妃，後宮裡頭只剩先帝留下的幾位太妃，查起來並不難。

很快，董福祥便領著人風風火火回來復命，卻是面凝重，朝上首一磕頭，震聲道：「啟稟陛下，太后娘娘，奴才奉命核對雪緞數目，各宮娘娘雖裁了緞子各有用，但最後尺寸皆能對上。唯獨順堂短了三尺，無論如何也核對不上！」

三尺，做一個巫蠱人偶綽綽有餘。

滿座一片譁然。

太后更是再次拍案而起，指著姜央的鼻子怒罵：「好你個姜氏，哀家就知道是你！先是當眾行巫蠱邪害人，人贓俱獲後又百般狡辯糊弄哀家，要不是哀家多留了個心眼，那了的三尺緞子，你早就已經讓你的婢想法兒填補上了吧？眼下證據確鑿，哀家看你還怎麼抵賴！」

姜央瞇起眼，淡然著。

太后也扯起角，傲然睥睨回去。

濃黑的烏雲在頭頂翻湧，大片翳遮覆而下，那張本就不再年輕的面容變得更加猙獰。每一寸表變化，都如同被磨盤推碾著，從最開始的平靜，到驟然憤怒，一番慷慨陳詞完，又擰起幾分怪誕的譏笑。

大家皆悚然一抖，一時竟分辯不出，到底是在為遭巫蠱毒咒生氣，還是高興。

「姜氏於宮中行在先，蒙蔽聖聽在後，罪該萬死。來人，速速將這毒婦拖去慎刑司行刑！」

李嬤嬤是太后邊最得力的心腹，方才帶人去搜宮的時候，知道這回勝券在握，便順道領回了衛軍的人。

那是姬家在宮裡唯一的勢力，專管宮廷戍衛。眼下有人行巫蠱邪霍宮闈，且還是太后親自發令緝拿，他們自然責無旁貸。哪怕只是對一個手無縛之力的弱子，利劍照樣毫不猶豫地出鞘。

這黑的人數，竟是比錦衛還要多。

石驚玉啐了口地，拔出腰間繡春刀擋在前頭，後錦衛跟著齊刷刷亮刀。

隔著宴會席位，兩排寒刃凜然對峙，於雲傾瀉而下的太金輝里閃著的，宛如巨張開的盆大口。風呼嘯間，似都裹著濃烈的腥味。

一眾閨秀宮人嚇得驚，抱頭到桌底抖不已。

眼見寒即將鋒，上首始終端著茶盞一言不發的人，這才抿了口茶，不急不緩地問：「一道跟過去查驗的宮人侍還有婢，可都搜過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

姜央也怔了片刻，小小地「啊」了聲，終於明白過來，方才衛燼為什麼要打發這麼多人過去了。

讓三方彼此互相監督，太后放心是其一，最要的一宗還是想引蛇出！

自己的賀禮既然是在春宴上人調包的，那陷害的人不外乎就是宴上這幾個人。方才自己看出了雪緞的破綻，那設計謀害之人見構陷一次不，必然想從別彌補回來。

順堂的雪緞數量是斷然不會出缺的，眼下卻偏偏短了三尺，顯然就是剛剛那群去查驗的人手腳不乾淨！

眾人也逐漸從驚惶中明白過來。

董福祥更是一拍腦門，喜出外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那些跟著過去查驗的人，本就在不遠候著。衛燼的話他們也都聽見了，當下心裡或多或都有些張。

其中一名穿海天霞長的小宮人更是直接嚇白了臉，下意識捂著「啊」了聲。

石驚玉為錦衛指揮使，反應何等敏銳？幾乎是在出聲的一瞬間，他袖底的飛刀便「咻」地一聲破風而去，著鬢邊飛過。伴隨幾縷飄落的青，人也嚇得癱在地。

董福祥忙領人上前，拿浮塵指著鼻子呵斥：「抓住，從開始搜！」

果不其然，就從裳里搜出了順堂缺失的三尺雪緞，窺其形狀，正是姜央昨日裁了預備做春衫袖子的。

而這位宮人，正是慈寧宮的！

「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小宮人嚇破了膽，一顆腦袋「咚咚」往地上撞個不停。

面前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靴上的龍紋在中張牙舞爪，仿佛下一刻便會將撕碎，抖得更加厲害。

然而此事本無法辯解，兩權相害取其輕，索心一橫，說道：「人偶的事，奴婢當真什麼也不知道。奴婢不過是想著雪緞那麼好看，才一時鬼迷心竅，想一小段回去，做個荷包香囊什麼的。別宮的雪緞要麼是整匹的，要麼都已經做了繡品，拿不走，只有姜姑娘那裡有零碎的緞子，揣懷裡就行，奴婢這才了歪心思。奴婢當真不是有意要加害姜姑娘，陛下明鑑！」

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想出這麼天/無的理由，也算口舌了得。

姜央都忍不住要為鼓掌。

衛燼卻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管到底說了什麼，從石驚玉手裡接過飛刀，蹲下來，拿刀尖挑起下頜，用最平和的聲線，不不慢地說著最瘮人的話：「你知道東宮的門為什麼是紅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