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藝一直不錯，上回來長樂宮探病，那盒梅子糕味道就很好，他至今難忘。今日能再次嘗到，哪怕是揀旁人吃剩的，他也高興。

這麼一想，心裡還甜的。

笑著斂去眼底戾氣，衛燼重新拿起書，到底沒說什麼。

董福祥最懂聖心，為了能他早些如願，便主站出來，領了個鵝黃，拿兩手恭敬地托著道謝：「姜姑娘仁善，恤咱們這些做奴才的，咱們說什麼好？」

小祿一向為乾爹馬首是瞻，見他拿了，自己也跟著上前領了一個。兩眼包滿淚，才道了半句：「姜姑娘真是菩薩……」就哽咽了。

這倆是前最頂事的，他們都拿了，其他人自然跟著學樣。一時間謝聲不絕於耳，屋氣氛也隨之雨過天晴。

衛燼仍不聲地坐在圈椅里，安靜看自己的書，仿佛與世隔絕，手卻在袖底一一點著數。人領完一個走一個，等全走完，就只剩董福祥和小祿，他才坐正子。

姜央捧著盒子往這頭走，他角抑制不住上揚，視線還停在書上，餘卻盯了盒子，等人近前一遞手，他也甚是漫不經心地出手，道：「阿寶有心了……」

然後有心的阿寶就將盒子高高舉起，「沒了。」

邊說邊將盒子翻轉過來，亮給他看。象牙雕鏤的屜子遮了半邊臉，只餘一雙妙目勾住他。語氣飽含歉意，眼角眉梢卻載滿竊笑，狡黠靈得仿佛一隻狐貍。

分明就是故意的！

怪道剛才跟雲岫嘀咕了這麼久，是特特數了屋裡的人頭數吧！

衛燼眼皮跳，忘了自己手還懸在半空。

姜央似笑非笑地垂眼，明知故問：「陛下這是……」

衛燼指尖一，忙訕訕收回來往袖底，咳嗽一聲做掩，「書拿久了，手僵，活一下。」

「哦～」姜央這一聲拖出去老長，也不知聽進去沒，自管到香幾邊將屜子放回盒中。

衛燼被哦得額角直蹦，扯起角冷笑：「故意的？」

「哪有！」姜央撒般跺跺腳。

許是今晚看穿了他的弱點，就這麼兩個字，也能說得氣綿長。甜膩的語調像溫的手，一瞬就把他冷的心給了。

衛燼裡咬著牙，出口的話卻不自帶起寵溺：「那阿寶是因為什麼？」手去抓的手。

「因為上了年紀啊。」

姜央淡淡回手，繼續收拾食盒，「老人家夜裡應該食餐，別回頭吃積了食，鬧肚，耽誤國家大事。是不是？」幽幽一縷視線睇過去，帶著促狹的笑，住他一字一頓道，「阿、貝。」

衛燼：「……」

這都敢給皇帝取綽號了？就為了報復「阿寶」這個名兒？

誰給慣的？

眼皮得更厲害了，腦瓜仁生疼，衛燼著眉心，無力地閉上眼。自己上沒上年紀，他現在是不清楚了，但再和多說一句，他可能就要提前壽終正寢了。

可再一細想，阿寶，阿貝，連一塊兒不就是「寶貝」？聽上去還登對兒。

姑娘家就是姑娘家，上不肯承認，卻在這些小地方花心思。

按捺住心中的歡喜，衛燼清了清嗓子，低頭轉指上的戒筒，狀似隨意地問：「『寶貝』的『貝』？」

「不！」姜央否得響亮，重重扣上盒蓋，道：「『狼狽』的『狽』。」

說完便抱了食盒，頭也不回地揚長離開。

剩衛燼一人在圈椅里，捂著口直捯氣。

小祿在旁圍觀了全程神仙打架，心臟提到嗓子眼，就沒下來過。適才領的鵝黃，他已吃了一半，另一半在手中，忽然就滾燙起來，像抱著個麻雷，隨時要炸。

誰知念頭剛起，那邊眼刀子就泠泠扎了過來。

「好吃？」衛燼支頭懶懶覷他，臉上掛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小祿嚇得三魂七魄都移了位。

死亡問題！真真的死亡問題！

倘若他說好吃，陛下會毫不猶豫打死他；可若說不好吃，惹姜姑娘傷心，那陛下還是會毫不猶豫打死他。頭頭都是一刀，這該如何是好？

小祿垂著八字眉，快哭了，心底埋怨姜央，莫不是故意害他？不能夠啊，菩薩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心一橫，他把剩下半塊鵝黃囫圇吞下，捶著口乾咽下去，訕笑：「奴、奴才就是屬那豬八戒的，吃人生果也嘗不出味兒來。這鵝黃好不好吃啊，奴才還真不知道。」

衛燼「嘁」了聲，到底是沒再為難他。

肚子還在唱空城計，吵得他耳朵「嗡嗡」，這一整天，簡直糟糕了！卻還是捨不得為難順堂，只能咬著牙，自己跟自己較勁。

董福祥邁著鶴步過來，見狀抿一笑，哈腰上前道：「陛下息怒，姜姑娘心裡還是念著陛下的。」邊說邊將手裡一隻剔紅雕漆的食盒舉高，「姜姑娘人是走了，但在門口給陛下留了這個，奴才也是剛剛瞧見。」

衛燼眼睛亮了亮，想起方才自己的一系列氣，只冷哼：「有那麼好心？別不是又在給朕下套！」話雖如此說，手還是很誠實地一揚，「拿來吧。」

「是。」

董福祥上前，照例將食盒擺在香幾上。裡頭的吃食像是一直放在鍋上溫著，才剛裝進食盒不久，蓋子一揭，熱氣便氤氳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