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220銅雀樓臺鎖煙霞，九天閶闔帝王家

後來，天下人都聽說，銅雀驪宮有一人，令那位稱霸天下的皇者大興金銀用萬人之力，築造一座如夢幻般富麗的宮殿，無盡奢靡，賦名銅雀臺。

世人道，銅雀樓臺鎖煙霞，九天閶闔帝王家。

可世人不知，那些日，趙斯斯吃了便躺，終日窩在人榻上，從不點燈，孤獨的被隔絕的夜幕晨曦。

帝王從不踏，太醫說病好了，太醫也不來，更安靜了。

驪宮無無風，森森，寸步不得行，如今連自己的影子都找不到，像是飄渺亡魂一樣，驕傲彷彿被折磨得一點不剩。

趙斯斯覺得累，赤著雙腳站在朱門后：「陸晉禮，你在嗎？」

沒有陸晉禮，只有赤右軍。

「夫人有何事？」

趙斯斯靜靜看著眼前，那道朱門大抵有半尺厚，厚得不風，暗暗，半點都不進。

「外頭又下大雪了是嗎。」

朱門外的聲音應道：「是的夫人，今年的雪來得比往年都要猛，這大雪未停過。」

趙斯斯默了默，再問：「那我可以上觀景臺看看嗎。」

朱門外的聲音果斷拒絕：「不行的夫人。」

都說銅雀臺樓高，可卻沒有那個資格爬上高看今年的冬雪到底有多大。

魏常海本來路過外頭，魏常海看著天，想到了什麼，便假意回承霖殿，又回來假傳聖旨：「皇上命老奴來同小主子上觀景臺。」

趙斯斯聽著那道聲音，聽得直冷笑，魏常海，你假傳聖旨。

他顧敬堯豈是那麼容易心之人。

魏常海進來了。

趙斯斯默默跟在魏常海後，誰都沒有說話。

穿過無比寬敞的殿宇進地宮，驪宮有地宮。實在太寬敞也眼花繚，一路兩側都有香燈照明。

中途趙斯斯都有些後悔，這路走得吃力。

又在最底爬走高懸的玉石樓梯，樓梯很高很高。

「小主小心些。」魏常海提醒道，「小主同老奴份有別，老奴不便摻扶小主，委屈小主了。」

趙斯斯沒有應他，這番折騰約莫一炷香終是上到銅雀臺高樓，西楚整片萬里皇宮盡在腳下，所見之皆是紅牆白瓦。

寸雪寸土都沾滿了帝業萬世不朽的氣息。

趙斯斯也見到了整座銅雀樓臺下方，三步一崗，五步一鎖。

黑的盔甲融在雪中肅穆威嚴，楚幟高揚，教心裡堵得慌。

「皇上登基那日，小主子走了，永不立后，是皇上對這份最後的妥協。」

雪下得有些急、有些烈，魏常海的聲音太輕了，幾乎要被雪嘯聲淹沒了。

趙斯斯目不轉睛地俯瞰整座皇城，一言不發。

雪約落到肩上，千山鳥飛絕的寂靜。也是寂靜得人覺得冷、瑟。

片刻，魏常海輕輕笑了起來：「小主可是有什麼難言之，何不說出來。」

趙斯斯默了默，只道：「並無。」

魏常海又道：「帝王所建銅雀瓊樓，是為小主。」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為你而建。

魏常海了很久：「皇上深知你驕傲不訓，在你前往大夏時，這瓊樓高起，這籠子你再也撞不出去。」

是啊，何曾能撞出過金牢籠，趙斯斯冷笑起來：「公公不怕我從此躍下？」

魏常海侍著手，往下方瞧去：「小主可以一試，下方都是絕頂的力高手能接住呢。」

「但老奴知道，小主不會了。」

「謀殺帝王子嗣下場是為炮烙之刑，死牢里因此事被關押的人總歸可以好些，柳夫人也罰了。」

「眼下皇上把目轉到蕭其非上了，他大抵認為是蕭其非在慫恿小主。」

「老奴這一番話冒犯了，小主不要計較。」

趙斯斯聽著，雪刮到臉上冰冷刺骨。

魏常海嘆氣：「小主這一劫還是同皇上低個頭吧，一句道歉也好。」

趙斯斯還是沉默以對。

臨近夜傍，錯神須臾，萬里皇城宮宇霎時整整齊齊亮起紅燈，如同耀眼的水漫金山，富麗堂皇。

在很遙遠的地方，是勤政殿的方向，約是麻麻的宮人，看到宮人擁簇在前方的黑金龍袍男子。

總是隔著那麼遠，一眼看到就知道是顧敬堯。

好像發現被盯著看，顧敬堯停下來，似乎也在看著這個方向，隔著飄雪，無聲對視。

他們的孩子，沒了。

過往那些虛偽又真實的浮現眼前，那樣的荒唐離譜。

過了片刻，魏常海緩慢的語調：「小主可要面見皇上？老奴回去可以試著提醒皇上幾句。」

趙斯斯驟然轉，像是逃離：「不必，他不會來的。」

…

隔得很遠很遠，顧敬堯眼睜睜看著模糊的紫團影子逃離，眸沉了沉，沒有猶豫，回了承霖殿。

自始自終，面上多一點緒都找不到。

宮人手中都提著琉璃燈盞，也不知方才帝王站此為何意。

假傳聖旨的魏常海已經默默去領罰，腚上挨了二十大板，隔日，又挨帝王下令五十大板。

這下，魏常海挨躺榻上了，不過這遭也值了，本意是領趙斯斯去觀景臺，遠遠互看對方一眼，總能有人先低頭。

觀景臺的方向可以看到勤政殿的，帝王白日都在勤政殿理朝政。

可是，後來的那幾日，帝王都不曾踏足銅雀臺，一心沒有，甚至不過問，也不會停留在勤政殿大門一刻。

趙斯斯了路，也只是夜深人靜時才會獨自爬上銅雀觀景臺，好高好高，爬到時已是氣吁吁，看著萬千明燈，看著洋洋大雪，看膩了才離開。

緣由每日來回折騰，進食也有了胃口，日日燕麋鹿養著氣。

白嬋每日只能進來三次，侍奉晨起綰髮后便不能留，侍奉沐浴后便不能留，侍奉歇息后便不能留。

白嬋跪在小幾邊，給按小腳，才養好的又紅了一圈，在腳踝。

白嬋了趙斯斯的，得一塌糊塗，像是天下最貴的綢般，心都疼死了。

「夫人可別爬了好不好，腳踝都紅了，觀景臺那般高，夜裡冷得凍骨，這幅子骨著了風寒又要遭罪了。」

碎碎叨叨的，趙斯斯擺手，倒也沒這丫頭說得那麼嚴重：「只是紅而已，今夜還能走。」

白嬋心裡還有怨，皇上把夫人關在這裡就不管不顧，跟歷朝歷代那些失寵在冷宮的妃子有何區別，可那些妃子好歹有名份，宮籍，家夫人什麼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