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地。

相里奚像是失了魂一樣，眼神中沒有半點焦距。

墨家門徒陷了死一般的寂靜，緩緩的把頭垂下，不願意接這個結果。

陛下的眼中怎麼會突然進了沙子呢？

要不是重新比了一次，贏的怎麼可能是陳慶！

「父親。」

相里菱飛快的小跑過去，聲安道：「一時小挫不要，還有兩場比試呢。只不過出了點意外，下次我們的運氣一定會好起來的。」

相里奚心複雜的點點頭：「嗯，我知道。」

「墨家經歷過多磨難，為父責任重大，我不會被這點挫敗打倒的。」

「第二場咱們一定會贏。」

他忍不住抬起頭，視線投向正在耀武揚威的陳慶。

「謝各位同僚對本的支持。」

「本獲勝，起碼有你們一半的功勞。」

「剛才大家的喝彩聲我都聽到了，陳某激不盡。」

陳慶跑到史大夫們面前，挨個作揖致謝。

越是剛才得響亮的，他的笑容就越發燦爛，謝的態度更加熱。

史大夫們紛紛以袖遮臉，表比吃了屎還難。

「李相，謝您公正嚴明的裁決，以及對本的大力支持。」

「陳某定會再接再厲，必不使宰相大人失。」

陳慶一臉嚴肅，站在李斯面前恭敬的行禮。

「陳中侯……」

李斯臉鐵青，氣得手都在發抖。

欺人太甚！

實在是欺人太甚！

陳慶彎著腰暗暗得意。

不就是噁心人嗎？

誰不會呀！

要是把你氣得一不小心過去，本還算為大秦除害了。

「你好，你很好。」

李斯目眥裂，咬牙切齒的說道。

「多謝宰相大人誇獎。」

陳慶高聲致謝。

「你……」

「咱們走著瞧！」

李斯恨恨的一甩大袖，扭頭就走。

他的心口陣陣刺疼，真怕不小心被活活氣死當場。

嬴政含笑了一眼，微微搖頭。

要讓陳慶幹什麼好事，他不一定行。

但是幹這種事，他真的是手到擒來。

「起駕，去渭河邊。」

鑾駕緩緩移。

文武百跟隨在後。

陳慶和墨家門徒稍作收拾后，快步追了上去。

先前相里奚等人進城的時候，已經造了不小的轟。

咸宮他們進不去，得知渭河邊有一場比試后，此時不百姓已經呼朋喚友，朝著城外進發。

水力磨坊附近。

這裡原本就是進出城門的要道，今天陡然多了大批的人從城中出來，在河邊張打探，一時間看上去熱鬧無比。

陳慶和秦墨在天不亮的時候，就把準備的船隻拖進了渭河中。

一艘是五桅飛剪式帆船，長度十米左右。

它的船頭高高翹起，猶如一柄鋒利的箭頭懸浮的水面上。

打眼看上去，細長的船上除了帆還是帆，造型格外惹人注目。

毫無疑問，它屬於陳慶。

墨家的船停停在幾米開外。

它的長度足足有二十米，樣式和後世的龍舟差不多，但是船頭被做了魚的形狀。

比較別出心裁的是，相里奚等人還為它增加了一張主帆，船頭船尾各有一張小小的副帆。

「是楚地龍舟。」

「想不到墨家居然知道這種東西。」

「聽說龍舟船底極薄，吃水又淺，他們怎麼加上的風帆？」

「看來墨家真的是有備而來呀！」

秦國和楚國相相殺多年，對於這種穿行於楚國陸大小河道，航速極快的船隻，員們知道的不在數。

但是秦墨一派長期駐紮的皇陵之中，竟然拿千里之外的楚地龍舟才參加比試，還破天荒為其加上了船帆，就著實讓人驚訝了。

「爹！」

「你看到終點了嗎？」

相里奚激的指著渭河下游拋錨停泊的一艘大型貨船。

它的桅桿上扎著綵球和紅綢布，想來規則應該是誰拿到綵球就算獲勝。

出手了一下，激地直接蹦了起來。

「是逆風啊！」

「逆風！」

龍舟雖然也有帆，但主要還是靠人力劃船。

陳慶的飛剪式帆船本連槳位都沒有，他怎麼劃？

「天助墨家！」

「師父，這一場咱們穩贏！」

「哈哈哈，老天爺都在幫我們。」

「墨家蹉跎多年，老天爺必定不會為難我等。」

「師父，老天開眼吶！」

墨家門徒一眼就瞧出了飛剪式帆船的缺點。

它只能靠風帆驅，而今天偏偏是逆風！

相里奚心懷大。

要是再輸一場，他就算死了都無面對九泉下的墨家各位先輩。

從此秦墨也別想再抬起頭來了。

「來幾個強健的，隨我上船。」

相里奚高呼一聲，直接掉了上。

他鐵塔般的軀在寒風中猶如堅的巖石般矗立，塊壘分明的鼓脹脹的，形清晰分明的線條。

「師父，我來幫您。」

「我也來！」

「弟子豈敢不效死力！」

工匠們日常勞作本來就辛苦，質弱的本干不來。

沒一會兒就有十多個材魁梧，膀大腰圓的壯漢站了出來。

相里菱臊的退到一邊，心中喜滋滋的想著：一勝一負，總歸不算辱沒了墨家先人的名聲。

「東家，咱們順河而下是逆風，怕是這船跑不呀！」

「怎麼辦？」

「唉，老天爺好像沒站在咱們這邊。」

銅鐵鋪的工匠們也察覺了事不對。

他們手測了下風向，憂心忡忡的議論道。

李乙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副船槳：「東家，要不咱們拼了吧！除了太子殿下派來的船工，咱們也上去，能快一點也是好的。」

陳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本用得著你多事？」

「呃……」

李乙錯愕的說：「可是今天是逆風啊！咱們的帆升起來，不會加速，只會礙事。」

「老天爺不幫咱們的忙啊！」

陳慶一把薅住了他的領子，扯著他向鑾駕的方向。

「瞪大你的眼睛看看。」

「虧你還是大秦的土著。」

「天在哪兒你看不見呀？」

「你等著瞧，待會兒就知道老天爺他到底幫誰！」

李乙的腦海中直犯迷糊。

東家讓我看皇帝陛下幹什麼？

難道皇帝還能管著風往哪邊刮？

鑾上。

嬴政眺了一眼，到逆著河流吹過來的風，朝著李斯招手。

「陛下，有何事吩咐？」

李斯心裡咯噔一下，面倉皇。

「比試船隻順流而下，豈不是有取巧之嫌？」

「命綵船去往渭河上游。」

嬴政的語氣一如既往的不容拒絕。

「諾……」

李斯沉沉的應了一聲，心頭上像是了座大山般，呼吸都變得困難。

陛下這是鐵了心讓陳慶贏呀！

他到底何德何能，值得您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