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粥抬起頭來，眼眶裡是漉漉的，著急地勸說到：「可是這麼做，就是讓你好好生活，去自由的追尋自己的夢想。」

「我不能那麼自私的，我也做不到這樣。我做不到為了我，讓阿姐帶著小譯去浪跡天涯。」

「拿到的那些錢，一部分給我還了債，還有一部分做了小譯續命錢，帶著那萬分之一的希，既保住了我，又沒有對不起小譯，我那天還對說那樣的話，從小到大，永遠是吃苦最多的人，為了我們，做了太多自己不願意的事，我想好了，我要去找，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有什麼事，我們三個人承擔。」

「阿茵姐走了，或許就是不想連累你的……」

「可我們是家人啊。」阿商抬頭看向陳粥的時候，眼裡已經全是淚花，「小粥，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家人了。」

是啊，世界上再也沒有那樣深沉又複雜的了。

冬天越來越厚重，一年的歲月時又一次要接近尾聲。

於是陳粥在那片綿長的夜里問到：「什麼時候走呢？」

「明天。」

「明天？」啞聲。

阿商：「嗯，火車票難買，阿姐也跟我斷了聯繫，就快過年了，我想早點找到他們。」

陳粥點點頭。

舞臺上的吉他安靜地放置在那兒，一束淡藍的追打在那兒。

陳粥佝著脖子想了許久，最後只說了一句：

「那你要照顧好自己。」

「傻瓜。」阿商了的後腦勺，「你才要照顧好自己。」

「好好學習，好好畢業，好好工作，以後——」

難得溫地笑著說到：「找一個你的人，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

*

那晚關於分離的疼痛，是深到骨髓里的。

阿商最後拒絕了陳粥去火車站送，說告別就到今夜為止，醉著說著再見比清醒著要容易許多。

於是陳粥就坐在沈方易洋房頂樓的房裡看著天上偶爾略過的幾隻飛鳥。

不知道他們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去，只知道他們驚鴻一瞥地掠過自己的生命，還來不及看清他們，離別卻又再次重演。

要是沈方易在就好了。

他雖然會用那些覺得古板又無趣的道理，告訴，生離死別，是人生的必修課，但在表達不滿後，他還是能識趣地來哄的。

覺得裡寡淡無味，習慣地從自己的兜里抹出來一顆糖。

用舌尖抵著那糖，那甜味一點點在味蕾上蔓延，驅趕舌上的苦味，然後閉上眼，任由淺淺地烘著，就那樣呆了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

然而生活總是在時不時地提醒。

幾天後的夜裡，捂著自己的後半邊臉，躲在被子裡悶聲哎喲。

沈方易出差在外，聽家政阿姨說陳粥捂著被子喊啊喲，又不肯去醫院，是從南半球飛回來的。

他風塵僕僕，推開門，把人從被窩裡撈出來，「這是怎麼了——」

陳粥捂著有些腫起來的臉，見到沈方易，原先的思念化有些委屈的討要：「沈方易，我牙疼。」

「牙疼？牙疼不去醫院？」

「我不去。」搖頭搖的堅決，「我害怕看牙。」

「諱疾忌醫。」沈方易下了判斷，他手，虎口將將好卡住的下，大拇指和食指分開，輕輕地扣著的牙床兩側，「乖，張開我看看。」

陳粥這才張。

沈方易微微皺著眉頭，眼神聚在一起，看著他如此認真的樣子，有些害怕自己是因為吃了太多的糖，在二十幾歲這樣的年紀里還跟小朋友一樣長了蛀牙。

「是智齒呢。」他鬆了口氣，笑笑，「不是蛀牙，是有一個智齒，抵著牙床，發炎了。」

陳粥有些疑，起來走到鏡子面前，對著鏡子張著，幾番來回，果然看到了最裡面的牙床出的白小尖尖。

於是轉過頭問到：「什麼是智齒？」

「人有了智慧，就長智齒了。」沈方易著外套，像是開著玩笑，「說明我們小粥，長大了。」

他走過來，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手牽過，微微用點力道，就往前踉蹌幾步，朝著他的方向過來。

他隨即攏坐在他的膝上，笑意盈盈的眸子淺淺地看著，溫地不像話：「長大了，就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有完整又富的人格。」

獨當一面的能力？完整又富的人格？

那顆象徵著智慧的牙齒，在那段不安定的時里作痛，在阿商離開後正式發。

所以人的智慧，要在懂得人與人之間會不斷告別後才能慢慢萌芽嗎，要在經歷冗長的一段充滿變數的人生後才能完全嗎。

陳粥呆呆地看著沈方易。

那些參不的有限人生中的迷茫和無助，在沈方易看來，是因為牙疼引發的難過。

於是他手，攏著下頜角，「真不去醫院？」

搖搖頭，隨它疼吧，「我不想拔牙，沈方易。」

於是他只能一直把他的手抵在在那兒，替捂著的下頜角，他的手冰涼冰涼的，這讓陳粥覺得竟然有些止疼。

覺得這樣甚好，於是把頭靠在枕頭上，半張臉抵著沈方易寬大的手掌，由他的低溫降低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