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門路

年初的時候，孫家還盼著下鄉的事會慢慢過去，想著既然大傢伙兒都不願意，總不會著他們下鄉吧。

誰知道幾個月過去，下鄉反倒是了大流，不但沒有消失，反倒是愈演愈烈。

更讓孫家揪心的是現在就算是想嫁人，這合適的也不好找了。

顧秀秀看了眼兒，長嘆了一口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上門了，這談話的口氣一次比一次強，恐怕再過一段時間，就會直接攤牌到各家各戶了。」

孫淑梅抿了抿，道：「去就去，媽，我不怕下鄉。」

顧秀秀一掌拍在手臂上：「下鄉是好玩的事兒嗎，吃苦累倒也罷了，你一個孩子誰知道……」

話沒說完，但在場的人都明白裡頭的意思。

顧秀秀無奈道：「原本我想著既然要下鄉，那就讓淑梅去你們生產隊，有阿東幾個照顧著，那我這當媽的也能放心，誰知道辦不下來。」

「街道辦事說了，這不是咱生產隊願意接就可以安排，非得南方人往北邊走，北方人往南方走，說不這樣的話，就沒有下鄉的意義。」

到底是什麼意義顧秀秀不懂，只想著兒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千里迢迢的去北方能得好？

一看已經去的那些目的地，顧秀秀更不捨得了。

而且並不是所有地方都像是上河村生產隊，因為收吃喝不愁，而且癟老劉和顧建國為人還算正派，不允許生產隊有欺知青的事發生。

原本盤算好的計劃被打，顧秀秀這幾天是發愁的睡不好覺，連帶著孫國棟的病也反反覆復，心底不斷責怪自己沒用還添，幫不了兒。

老陸看了他一眼，讓他進了門：「什麼事兒？先說好了，違法紀的事咱可不能幹。」

「還行，大隊長和三叔的格你知道，不會故意為難他們。」顧明東怕顧秀秀聽了，把下鄉只往好想，猶豫了一下又說。

顧二弟嘀咕道：「這世道也奇怪，大家好不容易進了城，現在又讓你們下鄉。」

就是孫淑梅不願意草草嫁人，顧秀秀也沒有好人選，這件事才拖了下來。

顧三妹嘆了口氣：「我這不是怕浪費了錢，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顧秀秀親自送他們出去，臨了說道：「阿東，你別怪你姑父，他心裡頭苦，總是怕別人看他笑話。」

顧明東一路疾行，來到了老陸家。

顧明東皺了皺眉：「我知道鎮上的工作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可難道就沒有人願意挪坑的嗎？」

某種程度說上，知青們遠離城市，也是對他們的一種保護，例如錢知一和吳夢婷，便是家裡頭提前預判，讓他們遠離暴風中心來避災的。

顧明東心底無奈，奇怪的世道還不是一年兩年，而會轟轟烈烈的十年。

顧三妹眼神微微一，沒有回答，只是拉住侄兒的手：「咱們快回家吧，生產隊的豬還沒喂呢。」

顧二弟喊了兩聲，沒把人喊住。

要說下鄉這件事打擊最大的，不是別人，就是顧三妹。

「大哥，你說我們現在讀書還有用嗎，表姐還是高中生呢。」顧三妹耷拉著腦袋說。

一門心思要進城，誰想到進城的事兒還沒譜，城裡頭的表姐先要下鄉了，這讓顧三妹接不能。

老陸打開門一看，樂了：「阿東兄弟，你這可是好久沒來了，今天帶了什麼好東西？」

一番話聽得兄妹幾個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是農村的，可我有親戚在城裡頭，還是個沒出門的姑娘。」顧明東解釋道。

老陸見四下無人，低聲說：「你們家想把人留下來，最好的辦法是趕嫁人，這孩子嫁了人，那就是夫家的人了，總不能著去下鄉。」

顧明東笑了一聲：「想那麼多幹嘛，時代多變，學到的知識總是你們自己的。」

一聽這話，顧秀秀果然更發愁了。

「大哥又要去做什麼？」顧二弟嘀咕道。

顧二弟在旁邊：「你怕什麼，你本來就是農村戶口，下鄉也不到你。」

姑侄倆說了一會兒話，一直到顧明東起告辭，顧秀秀還擰著眉頭沒展開，躺在屋裡頭的孫國棟還是沒出聲，顯然依舊不願意見人。

孫國棟以前是個要強的子，顯然躺在床上了廢人，簡直要了他的命。

顧秀秀嘆了口氣，又問：「阿東，你們生產隊的那幾個知青過得怎麼樣？」

但農村的況擺在那裡，現實的問題永遠比想象的更加激烈。

回家的路上，顧三妹有些失落的說：「進城都這麼難了，為什麼還要讓城裡人下鄉。」

顧明東沒想到這件事還打擊到妹妹的上進心，便說道：「三妹，你要這麼想，如果你讀了書，學歷高，進城的機會就大，就算遇到同樣的事，非得有一個人下鄉，那人家肯定也先選學歷低的是不是？」

要不是兩人做了差不多一年的私下買賣，顧明東還真信了他這話。

「我想托你打聽打聽，現在溪源鎮上哪裡可以找到工作。」

顧明東沒兜圈子：「陸哥，我知道你門路廣，有件事想托你問問。」

走到半路，顧明東忽然停下腳步：「老二，你送他們回家，我去辦點事。」

顧明東自然不會介意，安了姑姑一番才離開。

顧三妹想了想，說：「好像是這個道理。」

老陸咂了一下，看著他笑了：「你不是農村的嗎，怎麼著，你們家也有下鄉的名額？」

「不過除了兩個力氣大的男知青，其他三個知青就干那麼點活，估計還不夠自己吃。」

老陸也沒細問，直接說：「阿東兄弟，咱倆也是老人了，我不跟你繞圈子，直截了當的說，這事兒沒法辦。」

剛開始他還願意見見人，後來發現上門來看他的不是愁眉苦臉，就是暗地裡笑話，他就不願意再見了，覺得自己那副鬼樣子見不得人。

顧明東又問道：「難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老陸琢磨了一下，看了看顧明東，又說：「辦法倒不是沒有。」

顧明東眼神一閃：「陸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肯定願意去做。」

老陸這才說：「我倒是知道有人想把現在的活兒賣了，人找到了更好的地兒，可他開得價格可不低。」

他比了個數字：「這個數，不二價。」

等看清楚他的作，顧明東也倒吸一口氣，對方要整整五百塊。

要知道現在農村一個壯勞力，乾死幹活一年下來也就三十多，城裡頭好一些的廠裡頭，臨時工才12塊一個月，當了學徒也才18塊，轉正之後才能有22塊。

按照廠裡頭現在的規矩，甭管是誰，進去之後先做三年臨時工。

整整五百塊錢，臨時工不吃不喝三年都賺不到！

老陸見他臉發沉，解釋道：「就是他開的價太高，但凡願意降價一星半點，這工作早就賣出去了。」

顧明東皺了皺眉，又問：「是什麼工作？」

老陸尷尬一笑，解釋道：「看垃圾站的。」

「垃圾站？」顧明東第一次知道，這垃圾站也是國營的。

老陸無奈道：「就咱們鎮上那個賣廢品的地方，你別看不起眼，其實人家也是國營單位，但這工資嗎就低了點。」

顧明東算是知道這工作為什麼賣出去了，活兒雜，不面，工資低，要價高。

老陸還幫忙找補了一下：「說是垃圾站，其實也就是幫國家看門，錢但時間自由，一天兩天不面都沒有人發現。」

他想到那顆讓異能升級的玻璃珠，咬了咬牙道：「他什麼時候要錢？」

老陸驚訝了一下：「你真要買啊？」

「那可是五百塊，這要不是下鄉鬧得，罐頭廠的工作三百塊就買到了。」

顧明東只說：「真要買，五百塊是貴了點，但跟人比不算什麼。」

下鄉雖然不是龍潭虎，但他真的不放心花朵兒年紀的表妹去遙遠的地方，再者，孫家現在這樣的況，孫淑梅要是真的走了，活兒全在顧秀秀頭上，還得為了兒牽腸掛肚。

就算不看，看在那顆玻璃珠的份上，顧明東也覺得欠表妹一份人，五百塊就還了還便宜了。

見他拿定了主意，老陸問道：「你表妹是城市戶口吧，要是農村的現在估計辦不下來。」

顧明東笑了：「都為下鄉發愁了，能是農村的嗎？」

「也是。」老陸笑道，「以前大傢伙兒都說城裡好，誰知道現在鬧出了這事兒。」

他說道：「最遲這個月中旬，那人說了，實在賣不出去就讓家裡頭老娘去干，也不會便宜賣了。」

顧明東點了點頭，轉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老陸琢磨起來：「這小子就這麼走了，那可是五百塊，他從哪兒弄到這麼大一筆錢。」

算來算去，顧明東在他這邊是賣了不野貨，可大部分都換了吃的，剩下的那些錢距離五百塊的天文數字還差得遠。

顧明東得到了門路，沒直接回家，反倒是繞路又去了家屬樓。

他沒找顧秀秀和孫淑梅，心知他們聽了這一大筆錢，肯定一口回絕了，說不準第二天孫淑梅就直接去報名下鄉。

等了一會兒，顧明東等到了下班回家的孫強。

「阿強。」顧明東喊道。

孫強剎住車，看見他就笑罵道：「你怎麼來了？」

說完又說：「哎，你這小子沒大沒小的，大半歲也是哥，快喊我哥。」

「表哥，這樣行了吧。」顧明東招呼道，「快過來，有事兒跟你說。」

孫強見他堵在路口不進去就奇怪，趕過去問：「怎麼了，家裡出啥事兒了？」

顧明東翻了個白眼：「我家沒事，是你家的事兒。」

孫強嘆了口氣：「你知道淑梅的事兒了？」

他臉也不大好，堅持道：「一個黃花大閨怎麼能下鄉，耽誤幾年以後前程都毀了。」

「我跟媽已經商量好了，不告訴淑梅，先往廠裡頭遞申請書，等廠裡頭答應了再告訴，到時候不答應也得答應。」

孫強雖然脾氣不大好，但確實是個疼妹妹的哥哥。

自從下鄉的號召開始，家家戶戶為了誰留下誰走的事鬧得天翻地覆，父母都有職位的，退下來好歹能保住兩個孩子，工作不夠的不管多孩子只能留下一個。

就他們家隔壁都鬧了好幾場，無非是為了誰留下，親兄弟親姐妹的都撕破臉了。

孫強滿不在乎的說：「反正我一男的，去哪兒不是幹活，支援邊疆我還榮。」

顧明東打斷他的話：「先別，我現在有個門路，能幫淑梅找份工作，活兒不好，但至能留下來。」

孫強一聽，忙問道：「你哪來的門路？」

「不是哥懷疑你，你不是被人騙了吧，現在就有人看準大傢伙不想下鄉的心思，裝模作樣的說能幫忙找工作，前腳給錢，後腳人影都沒了。」

「嚴海你知道吧，他們家關係可了，但他爸愣是說現在安排不了，現在打算讓他下鄉。」

提起這事兒，孫強心底也無奈的很。

嚴海是他最好的兄弟，原以為以嚴海家的條件，怎麼樣都能找到一份工作讓嚴海留下來，再不濟嚴海還是獨生子，完全沒必要下鄉。

誰知道嚴海他爸不知道是不是風了，主積極響應報了名，還要把嚴海送到苦哈哈的邊疆去支援。

孫強聽到消息之後，差點驚掉了下。

不是孫強不信表弟，顧明東再能耐也是農村人，他們家跑了幾個月都沒找到門路，現在他說有。

顧明東卻說：「保準是真的。」

老陸的信用還是在的。

孫強將信將疑。

顧明東索將那份工作一一說出，孫強一聽，倒是想起來：「看垃圾站的老王是吧，我好像是聽說他要去接了他爸的活兒，現在的位置能空出來。」

這麼一說，倒像是真的：「老王他能答應，他可是出了名的鐵公。」

顧明東只得將價格說了。

孫強一聽，驚道：「五百塊，他怎麼不去搶。」

機會是好機會，孫強卻苦了臉：「咱們家拿不出來。」

為了孫國棟的病，孫家現在窮得叮噹響，哪裡能拿出五百塊來。

顧明東低聲音說：「表哥，我有法子賺到錢，但有風險。」

孫強臉微微一變。

顧明東看著他問：「干不幹，你給我一句話。」

孫強想到了妹妹，咬了咬牙：「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