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低垂，出一小段白玉般瑩潤的脖頸，認認真真幫他挑揀糕點。烏鬢如云，半面如月，瓣綻開雋的嫣紅，雪隨之跳出兩顆小梨渦。

想起昨日的意外之吻，和方才口的那點蘭尖，他不自覺抿了抿，膩仿佛還彌留瓣，混著糕點的甜膩和風中果香，直熏臆。

哼，什麼柳眠風不柳眠風的，有吃過親手做的點心麼？有被喂過麼？有抱過親過麼？什麼都有，是他贏了。

然而下一刻，笑容陡然僵住，“這是什麼葉子？”

顧慈順著他視線，瞧了眼墊在玉盤上的綠葉，笑道：“是柳葉。廚房的荷葉用完了，我就采了幾片來將就著用。放心吧，這些葉子我都洗過不下數遍，干凈著呢。”

柳葉、柳葉、柳……手在背后慢慢拳，戚北落雙眼暗淡，死死盯著那抹綠，直要在上頭看出個來。

顧慈將糕點遞到他邊，他偏開臉，寒聲道：“就因為這個，才用的柳葉？”

“不然還因為什麼？”顧慈好笑地問。

戚北落瞇起眼，看看，再看看葉子，再看看，膛一陣劇烈起伏，幾次開口，都被天真無害的眼神噎回去。一腔無名火在腔子里轉，尋不到出口，只能憋在里頭自焚。

“天底下那麼多樹，你家為何只種柳樹？還一口氣種那麼多，是指著它吃飯還是怎麼的？”

顧慈怔住，四下溜了眼，“多嗎？不是……統共才兩棵？”

戚北落冷哼，“是啊，才兩棵，兩棵……”委屈地低聲嘟囔，“剛好湊一對……”

“你說什麼？”顧慈探問。

戚北落斜睨，頭偏到另一邊，忍了會兒，又轉回來兇地瞪。

顧慈抖了抖，實在琢磨不他到底在氣什麼，也有些惱火，“莫名其妙……你不吃，我可吃了。”邊說邊捻起一塊往自己里丟。

眼前突然一花，指間的糕子就沒了，顧慈圓著眼睛抬頭。

戚北落了角，睥睨道：“怎的，不許吃？”

顧慈張口要答，戚北落又搶白：“不許我吃，我偏要吃。”

他說著便奪走玉盤，狼吞虎咽地吃完，差點噎死。將盤子往懷里一塞，還想放句狠話，奈何兩頰鼓鼓漲漲，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大聲一哼，震袖離去。

還沒走出去幾步，他似想起什麼，倒退著走回來，手往盤子上胡一抓。所有柳葉都盡數他掌心，撇到地上。

沉著臉道：“孤就沒見過哪個廚子做點心，會倒這麼多醋，想酸死誰？”

話音未落，人又拂袖而去，背脊繃得筆直，也不知再跟誰較勁。狀若不經意地從柳葉上踩過，留下的腳印卻深深嵌泥中。

顧慈目瞪口呆地看完這一切，好半天才回過神，“我……沒放醋啊？”挑了盤子上的糕屑，嘗了口，“這不甜的？”抬眸覷著他烏云纏繞的影，嘀咕，“有病。”

回，不知何時，顧飛卿已站在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涌水，“二姐姐，我好像……說錯話了……”

顧慈忙拉過來哄，聽顧飛卿把剛才他二人的對話解釋完，有些哭笑不得。

從前的確和柳眠風通過幾封信，那也是因為，尋不到白山人本人，心中疑不問清楚又憋得難，方才向柳眠風求助。

僅僅是兩三封的集罷了，連面都沒見過，當真也說不上有。若是今日卿兒不提，都快忘了。

“二姐姐，師父會不會生氣，再也不來了？”顧飛卿揪著顧慈的角，惴惴問。他才跟師父混，可不想就這麼斷了關系，更不能攪了二姐姐的姻緣。

顧慈微笑，了他腦袋，“不會的，明日進宮赴宴，我再同他好好解釋便是，他氣量沒這麼小。更何況……”目轉向旁邊兩棵垂柳，“這倆不都好端端地長在這麼？”

戚北落真要氣狠了，能當場倒拔垂楊柳，就像前世劈斷半截海棠樹一樣。

不由輕笑出聲，這個呆子。

*

翌日，天際才泛起蟹殼青，顧慈不等人，就已起床，枯著眉頭坐在榻邊挑揀裳。

云錦和云繡相視一笑，一個幫梳頭，一個給畫桃花妝，挑了件蕊紅繡花襦配薄紗披帛，明艷又不失溫婉。

便是二人瞧慣了自家姑娘的貌，此時心頭也抑制不住漾了一番。

“姑娘放心，皇后娘娘既肯下帖子，就說明有戲。況且今日太子殿下和壽公主都在，指定能順風順水。”

顧慈玉指絞繞著披帛，面紅心跳，有種丑媳婦終于要見公婆的臊忐忑。

一切都收拾妥當，辭別祖母和母親，同顧蘅一道登上進宮的馬車。

車影豆子大小，裴氏扶顧老太太進門，后頭又碌碌趕來一行人，領頭的正是雛宮的一等宮人燕枝。

進前福了個禮，笑容得道：“奴婢奉貴妃娘娘之命，特來府上接葉姑娘進宮，赴今日的花宴。”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怕，不會有事滴～

就是讓葉進宮送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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