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你不是最痛苦的

夜逸塵眼前驟然模糊，一滴大大的淚珠，落在信上。

他知道，他都知道！

母子連心，兒行千里母擔憂，他怎會不知娘親的心？

“我兒在皇宮，可保平安，為娘亦可放心，雖明知不得相見，仍心存企盼，日久生疾，自知不久于人世……”

轟……

夜逸塵但覺頭頂有炸雷響過，整個人都是茫然的。

不久于人世？

他心中升起強烈的恐懼，舉袖猛地去眼里的淚，急急看下去。

“此信為‘絕筆’，我兒看到之時，為娘早已化為一捧黃土，為娘已不必為此所苦，為娘更希我兒永生不要看到此信……我兒定要善待自己，為娘九泉之下，亦可放心矣。為娘絕筆。”

信很短，夜逸塵卻看了很長很長時間，四周仿佛全都靜止了，連蟬鳴聲也停了，氣氛抑到人窒息。

岳芷凝看著他慘白到沒有一的臉，非常擔心他會不住，或者直接發狂。

半晌后，夜逸塵緩緩抬頭，目呆滯，“……是什麼時候……”

“一個月前。”太后嘆息道。

因酈妃當初被送來時，早已是個活死人，太后也不準向外傳遞任何消息，更早就代過住持，若去世，就直接葬在后山，不必通報，免得節外生枝。

故一個月前，酈妃病重而逝后，住持即讓人將悄悄下葬，并無人知曉。

“一個月前？晚來一步。”夜逸塵邊流淚邊笑，“二十余年前一別，竟永隔，這是上天對娘親的懲罰，對我的懲罰！”

夜逸云皺眉，“十七皇兄，不要這樣說，不是你的錯。”

“人已死了，的確不必問誰對誰錯，”夜逸塵不停地哆嗦著，右手著那張薄薄的信紙，手指因為用力已泛白，“人死了，一場空……”

“逸塵，你可是在恨哀家？”太后嘆了口氣，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雖說始終覺得，自己當年沒有錯，可夜逸塵要見到酈妃時，卻是這樣的結果，總是心里不好。

“兒臣不敢，”夜逸塵聲開口，“兒臣早知道了也好，免得……母后此番車馬勞頓之苦，不如早些回宮歇息，兒臣去看一看的……墓，隨后就會回宮。”

太后搖頭，“哀家知道你此時心里難過得，若是想哭，但哭無妨，哀家在這里等你，你去給上炷香，就與哀家一同回宮。”

這種況下，哪里放心讓夜逸塵一個人留下。

“兒臣……”夜逸塵猛地捂住心口，狂噴出一口鮮，倒了下去。

撐到現在，已是非常難為他了。

“十七皇兄！”夜逸云趕扶住他，卻見他雙目閉，上跡斑斑，已昏死過去。

“他撐不住了，”岳芷凝繃的心弦，反而松下來，替夜逸塵把了把脈，道，“急痛攻心才會吐，沒大礙，回去之后，我再給開藥。”

“好。”

“去雙佛寺。”太后擺了擺手，亦什麼都不想說。

不過，這一趟總是要走的，要不然會惹人猜疑。

于是，一行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夜逸云把夜逸塵抱上馬車，繼續往雙佛寺去。

夜逸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當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好一會，他腦海中都一片空白，仿佛整個世界都已不復存在，他也不知該去往何。

門一響，岳芷凝和夜逸云走了進來。

“十七皇兄？”夜逸云見他醒來，總算是放了些心。

夜逸塵沒，眼珠都是僵的，“死了……”

夜逸云不好接這話，岳芷凝更不好多說。

“呵呵，”夜逸塵笑著，淚水狂流，“我到底不能再見一面，我就知道，我沒這麼幸運……”

“十七皇兄，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想太多了，不管怎樣，你還是要好好活著。”夜逸云自己都覺得，這安的話好蒼白。

夜逸塵偏過臉，不想他們看到他這狼狽的樣子。

岳芷凝知道他現在是“哀莫大于心死”，好話他是聽不進的，便冷冷道，“王爺其實應該到慶幸，這是最好的結局。”

夜逸塵猛地坐起，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此生從未相見，這還慶幸？

“芷凝？”夜逸云一時都沒有會過意，皺眉示意不要刺激夜逸塵。

岳芷凝不理夜逸云，繼續道，“當然是幸運。王爺你想，酈妃早已是死去的人，如果還活著，王爺見到了，從此能再放下嗎？”

夜逸塵想也不想就道，“當然不能，我……”

“是啊，可這絕對不是姑祖母希看到的，”岳芷凝尖銳地道，“你們母子本就不應該再相見，姑祖母肯答應，也是心地仁慈，可你見了酈妃之后，絕對不能再放下，肯定要想盡辦法見、照顧，在跟前盡孝，不管你作再小心也好，總會出破綻，被人逮到把柄，繼而牽扯出當年的事……”

“不要說了！”夜逸塵驚恐之下，蒼白了臉，“不會，不可能！我會很小心……”

然而這也正暴出了他的想法，一旦能見到娘親，他是絕對不可能放著娘親在寺廟里不管的。

“你再小心也無濟于事，肯定會有人注意到，”岳芷凝淡然搖了搖頭，“而現在這樣，雖然殘忍，卻無疑是最好的結局，你得以出宮，知道了酈妃已過世，心中再無什麼念，姑祖母之前答應讓你出宮見酈妃，也做到了所能做的，對你并沒有什麼虧欠，從今而后，你也該放下這一切，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夜逸塵嘲諷地笑個不停，“我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岳芷凝挑了挑眉，“你有什麼理由自暴自棄，甚至放棄自己的生命？是，親人離世，這是最殘忍的，可生老病死本來就是自然規律，誰都不可能長命百歲，生而為人，總要承這樣那樣的痛苦，沒有人可以避免，如果人人都因為親人離世而放棄自己，還有人類的代代繁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