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若一邊與淩柱夫婦說話，一邊細細剝著葡萄皮，這葡萄是來自西域的品種，呈紫紅，果脆甜，比南方栽種的葡萄好吃許多，且適應的季節也長，從夏初可以一直到冬時，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葡萄皮粘連極牢甚是難剝。

    每剝好一顆淩若都會用銀簽子簽了遞給淩柱和察富氏，然後繼續剝下一顆，這無疑是繁瑣的，然淩若卻極為；自了這貝勒府，雖不至於六親斷絕，但能侍奉在爹娘膝下的機會卻極，所以極為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今時之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侍孝於雙親。

    絮語間終是說到了原先一直避而不談的話題，富察氏告訴淩若，就在留選後沒多久容遠便關了藥鋪不知去向，也不曉得是否還在京城。

    原以為淩若聽聞這個消息會有所吃驚，哪想隻是笑笑，將手上最後一顆葡萄剝好後道：“我知道，他如今已是宮中七品醫，我雖不曾見過，但聽聞皇上和諸位娘娘對他甚是重。”

    容遠為何進宮，稍稍想一想便能猜到，他對淩若實是深意重，無奈造化弄人，人始終算不過天，他進了宮淩若卻在宮外，兩兩相隔，難見一麵，實令人唏噓歎。

    “若兒，你已經放下了嗎？”適才說話時，淩柱一直有注意淩若的表，見神如常並未有所波故有此一問。

    “不放下又能如何？”淩若反問，角含了一抹諷刺的笑容，手指在的錦上輕輕過，“我是我，他是他，早在我決意宮的時候與他就再無半分瓜葛。今時今日我別無他求隻盼他能早些將我放下，找一個值得他的子攜手一生。至於他對我的好，我一生都會記得，來生必還他這份意。”

    “更何況……”淩若轉臉一笑，宛如破曉而出的朝霞燦若雲錦，神間更有繾綣的溫，“貝勒爺待兒極好，兒斷不會做出有負他之事。”

    知莫若父母，見這般模樣，淩柱夫婦豈會看不出已對胤禛了真，能真心相許自是相好，隻是……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淩柱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道：“若兒，你要明白，貝勒爺非一般人，他為皇子又有三妻四妾，你許他以真心，他未必能以真心相報。

    “我明白，所以我從不敢奢求過多。”起，著外麵濛濛似籠了一縷霧氣的細雨，靜靜道：“隻是，了心便再難收回，注定回不到靜寂無波之時，但兒亦是幸運的，不論道路艱難與否，至能陪伴在自己所之人邊，至貝勒爺他信我，所以兒……”笑意緩緩在邊綻放，如盛放雨中的玉蘭花，絕無瑕，“甘之如飴。”

    期越多失就越多，不敢奢胤禛能如湄兒那樣，隻要胤禛能信如一便此心足矣。

    淩柱長歎一聲道：“都是阿瑪無用，若不進宮哪有這許多煩惱遣憾，你又何需諸多痛苦。”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一切皆是命定，阿瑪無需自責。”淩若走至淩柱麵前緩緩俯下去，枕臉於他的膝上，安靜道：“何況兒並不覺得苦，世間有千萬條路，兒相信，這條路一定能夠走得通。”

    富察氏握著淩若的手說不出話來，誠然如今的淩若錦玉食，於外人來看並不苦，然要與無數人共同分所之人，對於曾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淩若而言，必然苦不堪言。

    淩柱著淩若發間冰涼的珠翠久久不語，直至茶盞中再看不到一升騰的熱氣方才緩緩扶起淩若，出單手與四目相對一字一句道：“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不擇手段也好，負盡天下人也罷，總之不許放棄！在阿瑪和額娘眼睛閉上之前，你絕對絕對不許出事！”

    淩若明白阿瑪這是在提點自己，也是在自己許諾。在貝勒府必然難逃明爭暗鬥、勾心鬥角的結局，一旦心慈手必將萬劫不複，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慎重地點頭，與淩柱擊掌為誓，許下一生不變的諾言：“是，兒記住了。”

    “好！好！不愧是我鈕祜祿淩柱的好兒！”淩柱最清楚這個兒的子，一諾千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盡全力去做到。榮華富貴他並不在乎，隻在乎兒的命，要在這種是非最多的地方保全命甚至出人頭地，必要用到非常手段，當斷不斷隻會反其害；兒能明白這個道理，他總算有幾分安，如此想著眉眼間不由得多了幾分笑意。

    “阿瑪，我也是您的好兒。”在一旁看了許久的伊蘭忽地跳下椅子跑到淩柱邊仰著頭聲道。

    淩柱哈哈一笑，抱起伊蘭道：“對，都是阿瑪的好兒好兒子，阿瑪和額娘以你們為榮。”

    這樣的歡愉一直持續到晚膳過後，隨著天漸晚，離別二字不可避免的浮上諸人心頭，淩若忍了滿心酸楚命水秀幾人取出數天前就備好的各禮，有各上好的錦緞也有人參、茯苓等滋補之，皆是往常胤禛賞下來的，除此之外還有榮祥吃的各點心，裝了滿滿一大食盒。

    淩若依依送出淨思居，眼見分別在即，不由得悲上心頭，強忍了淚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阿瑪額娘請千萬千萬保重。”

    “我們會的，你也是，萬事小心。”富察氏一邊抹淚一邊不住叮嚀，淩柱扶了的肩膀輕聲安道：“莫哭了，你這樣隻會讓兒心裏更難。何況往後又不是見不到了，將來有機會我們還是可以來探兒的，再不然的話寫信也可以。”

    “是啊。”淩若含淚安道：“這貝勒府不是皇宮，雖也有規矩但總歸沒那麽嚴苛，往後兒一得了機會便央四貝勒讓你們府相見，貝勒爺待兒那麽好，他一定會同意的。”

    在他們的勸說下富察氏終是忍了傷轉離去，榮祥和伊蘭雖也有不舍，但到底還是小孩子心，並未想得太多，更何況淩若還答應了伊蘭三日後讓府看戲。

    淩若站在垂花門前目送他們離去，待他們走遠後那含在眼中的淚方才悄悄垂落，此去經年，再相見不知何年何月，但總歸是有一個盼頭，不至於讓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