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暖語氣平和，并無責備質問之意。

卻功讓蘇文淵臉上的激之剎那間褪去。

“黛兒也快到議親的年紀了，你選擇駐守景州，則一年半載，多則數年，怎麼辦？”

臨行之前，還為此開解黛兒，讓不要多想。

畢竟淵兒是親口承認過心悅黛兒的。

可現在，見他如此堅決的要留在江夏，忽然又有些不確定了。

年人的的心，能有多深厚，又能維持多長久？

算下來，他和黛兒相識的時間，也不過幾個月而已，甚至都不曾相互了解過。

他們的，真的能抵得住時間的考驗，抵得住各種力與嗎？

蘇文淵默默放下了手，緒有些低落。

他沒有否認。

黛兒，的確讓他留在江夏的心搖過幾次。

但也僅僅只是搖。

“若連我自己都要姐姐護著，又如何能給一個安穩的未來？”

黛兒是他喜歡的姑娘。

他也真心想娶過門。

哪怕來江夏之后計劃幾經改變，他也從未想過放棄。

但，不是現在。

江夏皇雖不知其中，此時也聽了個梗概。

他眉頭深皺，眸中罕見的浮起責備之意，“你既還有顧慮，就不要耽誤人家。”

好端端的姑娘，憑什麼要為了一個不確定的他，賭上自己的一輩子？

人家并不欠他什麼。

自己犯過的錯，不能讓阿淵再犯一次。

“我省的。”

蘇文淵默默低下了頭，“我不敢讓等。”

所以，他沒給過任何承諾。

包括這次來江夏，他也什麼都沒表。

蘇傾暖淡淡注視著他。

繼續參加三年以后的會試，走文之路，他依舊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雖然不是皇子親王，只要他肯上進，前方照樣是坦途一片。

留在江夏，并不是他唯一的選擇。

“那一次，是假裝睡著的。”

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他。

“所以你說的話，一字不落，都聽到了。”

蘇文淵倏然抬頭，意外的瞪大了眼睛。

，知道了？

想起當時的場景，他的臉霎時紅了個徹。

所以，他是等于已經當面表白過了？

“那——那怎麼說？”

會不會嫌棄他什麼也不是？

姐夫和皇兄比他大不了幾歲，卻已能運籌帷幄，謀劃一方，可是他——

相比之下，他著實是太差了。

“你覺得呢？”

蘇傾暖挑眉反問他。

“若無心，我今日又豈會提起？”

“所以你若有了新的打算，就自己同去說。”

故意表現出冷漠的樣子來，“我可不會當你的傳話筒。”

如今瞧著，他也并不是不看重這份。

只是眼界寬了，覺出自己有太多不足，急切的想要變強罷了。

但不論結果如何，當面說清楚，都是最起碼的尊重。

淵兒是弟弟不假，可這件事，不會偏幫他。

“姐姐是說，也心慕于我？”

蘇文淵眼神一亮。

及到淡漠的眉眼，他心下一斂，連忙出言保證。

“姐姐放心，待這次回了大楚，我就親自同黛兒說清楚。”

既然黛兒都知道了，那他就趁著送姐姐出嫁回大楚的功夫，去于府先提親。

總不能讓人家沒名沒分的等他。

當然，前提是，黛兒還愿意給他機會。

見提到黛兒，他依舊不改初衷，蘇傾暖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心中明白，他去景州這件事，只怕已是板上釘釘了。

作為姐姐，可以哄，可以勸，可以之以曉之以理，卻唯獨不能強行干預。

否則，只會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到時候說不準，連他們姐弟的都要生分了。

寒兒到現在都躲著不見，若再將淵兒推遠，只怕也當不起這個長姐的份了。

罷了！

“父皇，讓他去吧！”

的眼神著些許無奈，卻更多的是信任和鼓勵。

“路都是走出來的，他既想試試，我們不妨就支持他一次。”

會盡快讓紅門的勢力滲到景州，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景州形勢復雜，在他沒有站穩腳跟之前，也會讓云頊和皇兄派人多加照看。

至于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江夏皇默了片刻，只得嘆氣同意。

阿暖都妥協了，他這個半路出現的父皇，又有什麼理由阻止？

孩子大了，有抱負是好事。

他只能這麼安自己。

事得以談妥，蘇傾暖隨即又提了解蠱的事。

這一次，江夏皇沒再推卻，同意了。

回了寢宮，按照阿暖的要求，將東西都準備好后，他便讓周全退了出去，在外面守著。

如此做，倒不是為了防備周全，純粹是他作為帝王的自尊心作祟。

畢竟這解蠱的過程，應該會狼狽的。

蘇傾暖可不知他這些七八糟的想法。

為他仔細把了脈，又反復檢查了子蠱藏的位置，確定其不曾發生變化后，便讓江夏皇褪去外衫，平躺在了龍榻上。

然后轉，作謹慎的從盒子里取出母蠱。

為了今日的解蠱，可是準備了好些時日，還在心里演練過無數次，力求做到萬無一失。

母蠱久不吸人，綿的無打采的在指間蠕著，狀態有些蔫蔫。

“刀給我。”

蘇傾暖一邊觀察著母蠱的狀態，一邊自然的向蘇文淵出了手。

考慮到涉及一國之君的私，讓紫菀也留在了殿外，沒跟著進來。

所以這些輔助的活兒，只能讓淵兒代勞了。

蘇文淵連忙拿起早已在火上炙烤過的匕首，輕輕放到了的手上。

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指尖著的蟲子，暗暗防備。

這東西可是能控制人神智的，姐姐千萬別被它咬了才是。

蘇傾暖接過匕首，利落的在江夏皇手臂劃開一道約莫三寸長的口子。

熾熱的鮮一下子冒了出來。

隨即便被輕的帕子拭去。

許是聞到了悉的味道，那母蠱忽然強烈的躁起來，扭著就要擺蘇傾暖的控制。

江夏皇和蘇文淵頓時張起來。

蘇傾暖一手輕松控制著母蠱，另一手拿起桌上的小瓷瓶，屈指彈開上面的瓶塞，避開傷口，在江夏皇手臂撒了一些淡的藥。

然后便將母蠱對著傷口附了上去。

殿頓時傳來了極輕微的吸吮聲音。

這些藥，是之前在那些藥人的中提取的。

蠱蟲從小便被這些藥喂養，對這個味道自然不陌生。

母蠱貪婪的大口吸著，不知疲倦。

原本細長的，開始變得圓潤胖碩，宛如橢圓形的鵝蛋。

隨著型的不斷增大，它的皮越來越薄，越來越明，到最后，幾乎生了同一樣的。

鮮紅滴。

江夏皇倒罷，畢竟如此場景，這些年已經歷過無數次。

可蘇文淵，卻看的心驚跳。

這得多，才能夠它喝？

瞧著時機已差不多，蘇傾暖氣沉丹田，開始緩慢的運轉起了力。

將真氣一點點到指尖后，抬起兩指，輕輕搭在了子蠱藏之，開始給其施。

迫它向著母蠱的方向移。

母蠱的召喚，藥的吸引，再加上真氣的驅使，終于起到了預料中的效果。

江夏皇閉上眼，默默忍著來自上的強烈不適。

額頭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在枕間。

他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向著手臂的方向，在皮間緩慢的蠕著。

所到之，無法忍的痛，蔓延而至。

可劇痛過后，又是從未有過的輕松之。

恍若新生。

這樣的驗，他從未有過。

明明這母蠱吸了他很多次，但唯有這一次，他的子蠱有了明顯的回應，還主向其靠近。

也不知阿暖用了什麼辦法。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在江夏皇經歷了一遍又一遍蝕骨的疼痛反復折磨后，子蠱終于得以被順利取了出來。

蘇傾暖暗自松了口氣。

這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替人解蠱。

好在，功了。

當然，這子蠱要比正常銀線蠱弱上許多，也算撿了個便宜。

就當是一次練手。

將子蠱焚燒干凈后，又重新將母蠱收到了盒子里。

畢竟這母蠱還有沒有控制著其他子蠱，亦或者說，其他銀線子蠱，會不會對這只母蠱有所應，尚且不知。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先留著它。

將早已準備好的方子給江夏皇，溫聲安頓。

“父皇日后若是覺著藥癮發作，難以忍，便按此方做丸藥服下，或可緩解許多。”

一并將三個瓶子遞于他，“這是兒臣已經配好的，你隨攜帶著即可。”

見他眉心凝起，淡笑著寬，“只要堅持上一年半載，您的癮病自可戒除。”

醫容易醫心難，只希他自己不再執著于那些俗事，看開些吧！

江夏皇接過藥瓶和藥方。

因著周全不在，他便鄭重的放到了枕頭邊。

“阿暖！”

他難得心平氣和，便有了些自我檢討的想法。

“你覺得，天乩樓一事上，父皇是不是做的有些偏激了？”

阿淵不愿做太子，他只能將這江山給蘇錦逸。

既然最后整個江夏都是他的，那天乩樓的存在，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了。

蘇傾暖不置可否，反而將問題又拋給了他，“您覺得皇兄的為人如何？”

心里有了些安。

他能如此問，說明心里對皇兄，還是存了幾分的。

江夏皇神一頓。

他的為人？

在得知他是天乩樓主之前，他對他的品行，自是極為肯定的。

他相信他會好好護著阿暖和阿淵。

也相信他會了解他的苦心，甘心讓出東宮之位。

只可惜，信任有多大，失就有多深。

“尚可。”

沉思了一會兒，他勉強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可以試著去原諒他，重新接納他，畢竟這些年，他也有不對。

但再讓他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他，他做不到。

蘇傾暖彎一笑。

“那父皇不妨，試著信他一回。”

信他會妥善理好這一切。

一旁的蘇文淵連忙湊上來補充，“您放心，皇兄一定不會讓您失的。”

當然，他也會將自己的封地治理的好好的，爭取不會比他差。

江夏皇涼涼看了他一眼。

對蘇錦逸，他倒是比對自己還上心。

這兄弟，好的讓他嫉妒。

只是聽著他們寬的話，他忽的就釋然了。

心里有一個聲音響起。

放手吧!

這世上，還能有什麼比承歡膝下，更讓人幸福的事？

有孩子們在，他于愿足矣!

“哼，便宜他了。”

看在阿暖和阿淵的面子上，他就給他一次機會。

蘇傾暖垂下眸子，眸底有笑意流。

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他對皇兄，并非全無。

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而且還生的如此優秀，他怎會全無？

罷了！

不過顯然，江夏皇還留了最后一道下馬威。

翌日，他就在早朝下了旨意，德慶公主賜封地威州，出嫁后封地保留，暫由戶部打理，瑞王賜封地景州，待德慶公主婚事了結后，即去就封。

然后便是對滿朝文武上奏一事的口頭贊揚。

唯獨東宮，只字不提。

百不敢妄自揣測圣意，但見事已大定，便齊呼圣上英明。

只要不影響社稷，雖他怎麼鬧騰去。

九五之尊，哪能沒個脾氣。

而蘇文淵則拿著圣旨，帶了江夏皇給他配備的一支皇家暗衛，以探路的名義，心急火燎的先往景州去了。

好在兩地修有馳道，且相距也不是太遠，快馬往返，十日足矣。

紅門在江夏基尚淺，蘇傾暖便讓謝真巖派出商隊一并出發，打著經商的旗號，也往景州而去。

謝真巖果然不愧是商界奇才，短短時間，已接手了在江夏的五生意，江子書索將鹽鐵這一塊全部給了他運作，只在一些大事上，稍作把關。

趕上朝廷新政重新啟用，便讓謝真巖順應政策，主將鹽鐵生意的所有權了上去。

門閥世家被打后，那些背靠世家的大鹽鐵商也紛紛低調了下來，不敢再冒頭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