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一月, 天氣回暖, 來寶也已經六個月,可以自己坐起來了。
離秋闈只剩半年,再加上那時邱云妡一事, 阮言初讀書愈發刻苦, 幾乎足不出戶。織巷的生意也越來越好,薛延干脆買下了隔壁的兩個店面, 織巷一躍為了寧安最大的鋪子, 家喻戶曉。
邱云妡親的那天,阿梨抱著來寶坐在店門口曬太, 薛延靠在邊,看街上十里紅妝。
新郎是城北宋家的長子,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頭,趾高氣揚樣子, 好不威風。
宋家是做錢莊的,幾十年的大家族, 還有個在宮里做娘娘的兒,財力了得。街道兩邊熙熙攘攘,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儀仗兩側是皂差,手持長刀, 架勢好比帝王出巡。
阿梨將來寶摟在懷里,抿看著那頂十二抬的朱紅轎子,偏頭問薛延, “若按律法來算,這樣的出嫁儀仗,算不算僭越?”
薛延低低道,“何止僭越,就算是丞相嫁,也不敢明目張膽要差相隨的。若告發于言,必誅他九族。”
阿梨嘆氣道,“可是寧安離京城幾千里,天高皇帝遠,誰又能管得到邱家呢?”
“你嘆氣做什麼。”薛延輕笑,手耳垂,哄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鞋,善惡終有報的。”
阿梨歪頭看他一眼,見他雖笑著,眼底寒意卻在,知曉,薛延心中定是有計較的。
眼看就要中午,太明晃晃地閃人的眼睛,來寶在外頭待了半個時辰,眼睛已經睜不開。阿梨把孩子塞進薛延懷里,挽了袖子往屋里走,問,“想吃什麼?”
薛延練地接過來寶,單手抱著,另一只搭在阿梨肩上,想了半晌道,“吃小餛飩。”
阿梨努努,“還要剁餡,要現包,麻煩,換個簡單好做的。”
薛延用子擋住左側,進廚房的一瞬俯親了臉頰一口,小聲抱怨說,“以往時候你都不嫌我麻煩的,怎麼現在孩子大了,便就不喜歡我了?”
阿梨忙用手背拭掉上面口水,回看了眼,來寶被薛延到,張圓了小又醒過來,一臉驚訝樣子。明知道他還小,什麼都不懂,但阿梨還是紅了臉,輕輕搡了薛延一下,“不正經!”
薛延嬉皮笑臉跟在后,拿了圍給系上,能生巧,他現在單手也能系得很好,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阿梨拍拍前面褶皺,轉去籃子里翻看還剩下什麼菜,薛延問,“媳婦,你給不給我做餛飩?”
阿梨頭也不抬,嘟囔著,“不給。”
薛延不甘心,又問了遍,來寶已經開始吃糯的輔食,對這些名字也有了意識,拍著手在薛延懷里附和,嗷嗷地。
父子倆一唱一和,配合得像是戲臺上的雙簧。
薛延說,“娘親太壞咯,不給咱們做飯飯吃咯。”
來寶拼命點頭,穿著虎頭鞋的小腳踢蹬。
薛延按住他的,繼續道,“娘親太壞咯,給親親都不高興咯,還要說人家不正經,都沒見過這樣的咯。”
來寶鼓起腮,咕嚕嚕地往外吐口水。
薛延在他臉上隨便抹一把,又道,“娘親太壞咯,不喜歡來寶了,想要來寶的肚肚,壞了來寶就長不高變小丑丑咯,娶不到媳婦咯,變小哭包包咯。”
來寶皺起小眉頭,思考半晌,而后猛地回頭,噗了薛延一臉的唾沫。
薛延說,“……你趕給我干凈,要不然這事沒完。”
阿梨抱著顆白蘿卜,靠在灶臺邊笑得直不起腰。人家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來近小孩子也會變得聲氣。薛延對著外人時候沉著冷靜像個人,但一回到家,滿說的都是“吃飯飯”、“洗澡澡”、“疊被被”,好似這樣說了,來寶就會聽他的話一樣。
馮氏不了他那樣,當著面笑出來好幾次,但薛延就是改不掉,一進家門舌頭就像是打了卷。
阿梨還曾經擔心過,若是薛延哪日與人談生意,開口說出句“你要給我多小錢錢”,這該怎麼辦。
那邊,父子倆溫馨氛圍早已退散,兩人吵得不可開,來寶不會說話,但他聽得懂薛延在罵他,鼓著腮幫子往薛延懷里吐口水。薛延拎著他后領往外移,但來寶人小力氣大,還是把薛延前襟弄得乎乎一大片。
阿梨走過去將來寶抱過來,笑著催薛延去換裳,薛延仍舊憤憤不平,嫌棄將外衫下來,指著乖巧窩在娘親懷里的來寶道,“從小看到老,這麼點年紀就不講道理,以后也是個小無賴!”
來寶說,“呸。”
“……”薛延焦頭爛額,但也沒辦法,只能憋著一肚子火走掉。
阿梨眼睛彎起來,抬手了來寶的臉蛋,溜溜似塊豆腐。他隨了阿梨的好,雪白剔,再加上一雙黑的大眼睛,別人見了都要驚訝說他像個小姑娘。
阿梨溫道,“來寶乖,安靜睡一會,娘親給你做魚小餛飩吃,好不好吶?”
來寶也不知聽沒聽懂,只顧咧著笑,過一會,他歪頭蹭蹭阿梨前裳,老實地閉起眼睡著了。
日子暫且那樣不不慢地過著,風平浪靜。
四月初的時候,胡安和租了個染坊,開始搗鼓起怎麼給布料染出漸變。
這段日子以來,織巷新推出了許多新的裳樣子。阿梨在這方面極有天賦,不僅畫出了以彝族為基礎的子,還融合了云貴苗族、蔥嶺回鶻族、怒江傈僳族這些極特的民族中的服飾,以兩月為期,不斷將主打式樣翻新,幾乎壟斷了整個寧安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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