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
應天暉和杜南絮目送他們離開,遲遲不曾收回目,直到那幾輛馬車一點點變影,瞧不大見了,應天暉這才轉,和旁的杜南絮說道:「我們也回去吧。」
「好。」
杜南絮點點頭,轉向馬車走去。
今日出行並未帶丫鬟,就連車夫也在出發的時候被應天暉想法子趕走了,這會正想自己扶著車轅上去,便瞧見旁應天暉遞過來的手。 本章節來源於S𝓣o55.C𝓸m
那隻手一如記憶中寬厚,修長的手指即使還未也能出它的有力,因為習武而留下的繭子給人一種很有安全的覺。
仿佛只要握住這隻手,這世間再大的苦難也能輕易邁過。
杜南絮看得目微閃,曾不止一次握住過這隻手。
時貪玩,總扮男裝跑出家玩去,應天暉是爹給請的護衛,自然是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很傲氣,明明離家出走,上一點錢都沒有,只能被迫到家做護衛,偏偏總是整日抱著一柄劍,睥睨看,仿佛給當護衛是件很丟人的事。(5,0);
可就喜歡逗他。
每次看著他那張冷冰冰的臉開始裂的時候,就是最開心的時候。
那會一點都沒姑娘家的樣子,玩累了就往地上一躺,要他把扶起來,他若不肯,就直接抓著他的袍一點點攀上去,最後牢牢握住他的手,每當那個時候,應天暉總會被弄得面紅耳臊,惱著罵「不知恥」,當站穩就跟到什麼燙手山芋似的立刻甩開的手,跳到一旁。
後來逐漸悉了。
不用開口,應天暉也會彎腰扶起,只是那張英氣的臉總喜歡板著,還跟爹似的教訓,「你整日男扮裝,哪有一點姑娘家的樣子?」
那會說了什麼?
說:「等我嫁了人,就不能這樣玩了,可不得趁著還沒嫁人多玩幾年?」
好像就是那次之後,應天暉再未阻攔過,甚至有時還會主帶去一些曾經從未去過的地方。
那段時間,是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5,0);
年喪母,爹爹又周轉忙於幾個鋪子,弟弟因為弱,並不走。應天暉來到邊之前,從未這樣快活過。
曾以為他們能一直如此。
爹爹不拘小節,門第在他眼中並不算什麼,而且也不覺得應天暉哪裡差了,他其實是個很有抱負的人,剛悉的那會,曾問過他,「你以後想做什麼?」
他答:「仗劍天涯,保護弱小,或是從戎一生,保家衛國!」
後來嫁了人,他回了家。
他沒有仗劍天涯也沒有從戎一生,而是選擇在這個他們都悉的地方當一名捕快。
……
遲疑了那麼久。
可旁的那隻手始終懸在半空,沒有收回。
就如這些年,他們相見時的每一次一般。只是以往從來沒有把手遞給,這次……神微,最終到底是沒有拒絕,像年時那樣,滿懷信任的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這是他們分開之後,第一次和應天暉有上的接。(5,0);
有些張,尤其指尖到他蓬有力又炙熱滾燙的胳膊時,更是忍不住想收回,可瞧見旁男人不敢置信的神,似乎沒想到會真的放上來,杜南絮原本還有些張的心忽然一掃而盡,角也忍不住向上翹起一些。
沒收回。
那隻記憶中還不甚有力的胳膊到如今即使著衫也能出它的遒勁有力,甚至能到那藏在衫下的脈,一下一下,也在瞬間點燃了那顆沉寂多年的心臟。
就這樣握著他的胳膊,一步步踩上馬車。
直到上了馬車,瞧見男人還呆怔著站在外頭,坐在馬車中問,「還不走?」
應天暉這才反應過來,啊一聲,忙道:「這就走。」他說著也跟著上了馬車,神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想了想,到底沒忍住回過頭,輕聲問,「阿絮,你……」
「什麼?」杜南絮挑眉。
應天暉看了一會,一張一合無數次,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麼。」年輕時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如今終究是有些怕了,倒不是不敢做不敢說了,只是怕不高興。(5,0);
他好不容易才能重新陪在的邊。
雖然還無名無分,但終究也是一個進步,要是問出的話惹不高興,那豈不是連這個福利都沒了?所以縱使心中再多疑問,他猶豫一瞬,還是沒有開口。
他轉。
正要驅馬前行,忽然聽到後傳來杜南絮的笑嗤,「傻子。」
這是應天暉這幾年來,第一次聽到這樣輕快的笑聲,他回,怔怔看著,還未開口便又聽問道:「應天暉,你那年說帶我回家見雙親,這話還算不算數?」
「……什麼?」
「我說——」杜南絮仍笑著,一字一句,把先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問他,「你什麼時候帶我回家?」見他還傻乎乎地看著自己,又挑了下眉,「還沒聽到?那算了……」
作勢要放下車簾,卻被人握住手。
男人帶著炙熱溫度的手掌握住的手腕,被熱度一震,抬頭,眼前是一張剛毅英俊的面龐,比年時青的他要許多。(5,0);
「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的目灼熱,聲音卻有些沙啞,含著怕破夢的小心翼翼。
杜南絮忽然就不忍逗他了,任他握著自己的手,和他對視,點點頭,「是真的。」
曾在兩相悅的時候為了不得不承擔的責任而選擇放棄他,本以為他們這一生只是有緣無分,沒想到男人竟一直守著年時的承諾,而今……終於恢復自由,擁有了再次選擇的機會。
這次。
再也不想放棄他了。
晨恰好,有碎金的芒從雲層破空而出,杜南絮忽然把臉埋在他滾燙的脖頸,啞著聲,恍如年時,那時每每出去玩的疲力盡,最後總要賴在他的上,撒著要他背回家。
如今,抱著他,破開這幾年的歲月,猶如年時那般,輕聲說,「天暉哥哥,帶我回家吧。」
……
一刻鐘後。
馬車進城,去的卻不是金香樓,杜南絮挑簾問他,「不回酒樓嗎?」(5,0);
「不回。」男人即使沒有回頭,杜南絮也能到他的好心,那高高揚起的聲音裹著藏不住的高興。
杜南絮蹙眉,「那去哪?」
應天暉忽然轉頭看,揚眉笑道:「當然是帶你回家。」
「什麼?!」
杜南絮一怔,等反應過來,又急又,腦道:「應天暉,我說和你回家也不是今日啊,我東西都還沒買,怎麼見伯父伯母,你快送我去酒樓!改日約好日子,我再和你去拜訪伯父伯母。」
「我不。」
不顧杜南絮的拍打,馬車繼續堅定地向留蘭鎮駛去。
杜南絮拍了一會也累了,看著面前這道拔頎長的影,那個從前即使佯裝瀟灑也帶著落寞的影,今日被金籠罩,仿佛又變得和年時那個驕傲的年一般。
看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
罷了。
隨他去吧。
長安。(5,0);
攻打大秦的計劃已經下來,徐家父子照舊打頭陣。
今日正是他們要出發的日子。
徐之恆辭別蕭母后如往常一般到徐長咎的書房找他,剛到那邊就看見羅定從裡頭出來。
「世子。」羅定朝他拱手。
「嗯。」徐之恆點點頭,看他行裝並不是要出征的樣子,微微皺眉,「羅將軍這次不跟我們一起去?」
羅定是父親的親信,也是雲南王麾下舊部,這麼多年,無論父親到哪,羅定都會跟到哪。
前世攻打大秦時,羅定也在。
「屬下這次還有別的任務,需要待在長安。」
徐之恆聞言便未多說,點點頭,目送他離開,推門進了書房,未開窗戶的屋不甚明亮,而昏暗的線中有個拔的影正背對他,他的父親如從前每次出征前一般,正低頭拭他的長刀。
他穿著一陪伴他多年的黑甲,外系銀披風,形高大,卻不威猛。(5,0);
他父親時讀書,是許多人眼中的翩翩公子,一手文章不知讓多大儒驚嘆,都道他日後朝為,必定是文人楷模,要不是看山河破碎,他的父親不一定會握起這把長刀。
他年時,祖母總憾父親選擇了祖父的道路,說他要是不從軍必定會為世家典範。
可他卻覺得這樣的父親很讓人欽佩。
就像如今,他背對著他,可僅僅一個背影就讓他覺得安心。
「來了。」
徐長咎聽到聲音,沒有回頭,仿佛知道是誰,他那張被包裹在頭盔下的臉堅定剛毅,拭長刀的作卻十分溫。
徐之恆同他一樣,都是黑甲、銀披風,那張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因為多了一世的記憶褪去從前的青,也變得堅毅起來,他並未過問羅定的安排,行禮後便說,「父親,該出發了。」
「好。」
徐長咎應一聲,依舊沒有回頭,待又拭一遍長刀,這才握著刀柄轉,穿過大開的門戶投到這昏暗的室,這把歷經滄桑的長刀反出雪霜般的芒,而這位從年時就開始征戰的中年將軍形依舊拔。(5,0);
從他上仿佛能看到一句詩,「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他率先往外邁步。
徐之恆正要跟上,餘注意到桌子一角放著一封來自荊州的信,他劍眉微蹙,又看了眼離開的父親,最終什麼也沒問跟了上去。
外頭晴明。
父子倆一如從前在眾人的注視下翻上馬,領著這一支久盛不敗的軍隊一路向城外駛去。
……
半個月後。
長安城依舊繁鬧祥和。
這些年大魏先後征服了不異族,又把早年割讓出去的土地收復回來,還廣開貿易,讓南北通市,雖不至於讓萬邦來朝,但這座曾經被戰火轟炸過的城池也終於恢復了從前的海清河晏。
阮妤這陣子和從前過得並無什麼不同。
半個月前,接到荊州送來的兩封信,一封是霍青行寫給的,信中並未提及自己考得如何,只是寬不要在意酒樓名次,還說想了,第二封是阮靖馳寫給的,信中說了霍青行中了解元的事還說了阮東山調任下來的消息,估計來年就能在長安見面了。(5,0);
後來李璋、馮賓和竇文也紛紛給遞來消息。
知道霍青行高中解元的那日,讓人在酒樓門口連著放了三串炮竹,還酬賓三日。
今日又收到了荊州的信,信是霍青行寫給他的,說了名次還告知已帶著先生他們一同出發來長安……阮妤估算著日子,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待白竹讓明日去集市多買些東西便讓早些和林景同回去了,自己卻在酒樓待到亥時才走。
霍青行不在的日子,大多都是很晚才回去,除非哥哥休憩。
馬車到家的時候已是亥時兩刻了。
阮妤讓車夫早些回去,正準備回家,忽聽巷子裡傳來一陣馬蹄聲。
並未多想,連回頭都沒有,自顧自開門,只是發覺馬蹄聲越來越近,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十月的夜已經有些涼了,已經穿上有些厚實的裳,因為夜裡風大,還披了一件秋香的披風。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5,0);
看著皎潔的月之下,一道黑影穿過窄小的巷子一路向前,等離得近了,先是瞧見一片青衫,獵獵袂,而後是一張清雋疏朗的臉。
阮妤呼吸猛地一滯。
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踏月而來的影。
霍青行也已經看到了,他似是一怔,但很快又笑了起來,他踞坐在高高的馬背上,疏朗的眉目帶著明的笑意,在月的照映下恍如乘月而來的仙人,本瞧不出他一年前還只是個可憐落魄的清貧年,只會用冷漠和寡言來掩飾自己的侷促。
「阿妤!」他笑著喊。
晚風攜來他的聲音。
阮妤手中的鑰匙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怔怔看著來人,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翻下馬疾走過來的霍青行用力抱住了,有力溫熱的胳膊束縛著的子,甚至能覺到那上頭跳的脈搏,帶著蓬朝氣的力度,也讓沉寂多日的心在瞬間活了過來。
風吹過。
聽到耳旁傳來一道久違的帶著思念和喟嘆的聲音,「阿妤,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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