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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發白，三人乘如意飛舟，直雲霄，投連濤山而去。

  卞慈初學乍練，縱如意飛舟稍嫌手生，遁速遠遜於飛劍，好在飛舟平穩舒適，與牽雲車相仿，免去了罡風撲面之苦。魏十七也不催促，探頭打量著雲下的景致，山川，河流，城鎮，農田，浮掠影，過眼煙雲。

  如意飛舟全憑真元驅，一氣飛了千里，卞慈降下雲端，稍事休息。

  信步而行，人煙漸稠，三人來到一個鎮子裡，沿途看些人來人往的景致，魏十七牽著卞雅的小手，卞慈走在他旁，宛如一對夫妻攜著，男的高大，的俊俏，小的人胚子，眉眼如畫，路過的人都不由為之矚目。

  日暮時分，他們踏進一家整潔的客棧，用些酒飯。巧得很，這家客棧也「東興」，生意做得不小，臨街是酒樓，里進是客房，魏十七猜測，信鎮的那家「東興」多半是西貝貨，因為這一家「東興」門前有一副楹聯，「東不管西不管酒管，興也罷衰也罷喝罷。」(5,0);

  字好，銀鉤鐵畫，聯好，切穩妥。

  小二引著三人上到二樓，魏十七要了一間臨街靠窗的雅座，點了幾樣緻的小菜，並一壺上好酒。  ₴₮Ø.₵Ø₥最新最快的章節更新

  須臾工夫，小二將酒菜奉上，魏十七與卞慈說些輕鬆愜意的話題，卞雅埋頭吃菜，塞得腮幫子鼓鼓的，惹人憐。

  卞慈妹子的頭髮，微笑道：「慢點吃，不急……」

  卞雅眼珠骨碌碌直轉，像白水銀里養著兩丸黑水銀，咀嚼了一陣，速度漸漸慢下來，低頭不語，忽然「嘿嘿」笑，讓人聽了骨悚然。

  魏十七以目相詢，卞慈嘆息道：「又來了……這已經是好多了……」將妹子垂下的秀髮捋到耳後，卻見雙眼翻白，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牙咬得「咯咯」響。

  「魂魄損麼？」魏十七隨手施展「安魂」，掌心在額頭，輕輕一抹，卞雅呆了片刻，慢慢倒，趴在桌上睡著了。

  卞慈又驚又喜，喃喃道：「這是……什麼法？」(5,0);

  「安魂，不是什麼高深的法。」

  「是攝魂訣所載，我也練過，從來沒有這麼靈！」

  「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卞慈咬著筷子尖，目不轉睛盯著他，央求道：「師兄教我！」

  「其實道理很簡單，跟你講個故事從前啊有個人，很善於箭，百發百中，自誇本領高強。有一天，他在校場上練箭，正好被一個賣油的老翁看見……」

  卞慈怯生生地舉起手。

  「呃，你想說什麼？」魏十七忍不住想笑，卞慈的舉，就像課堂上要求發言的小學生，規規矩矩，言又止。

  卞慈道：「是賣油翁的故事，『唯手耳』，對嗎？」

  「原來你聽過這個故事！」

  「小時候聽爹爹講過。」

  魏十七咳嗽一聲，「聽過就好，我就不再重複了。其實安魂也沒什麼訣竅，練他個幾萬遍，自然能生巧了。」(5,0);

  「師兄當真練了幾萬遍？」卞慈將信將疑。

  「幾萬遍沒有，幾千遍總有的，這倒不是誆你。」當年魏十七以《合氣指玄經》煉化妖丹，修煉嘯月功，多餘的真元無從宣洩，隨手演練攝魂、搜魂、安魂，不知重複了多遍，應手而作，流之極。

  故事聽過，道理也懂，一門不算艱深的法，真要重複千上萬遍，卻也沒幾個人能做到。卞慈心中暗暗嘆息，早知安魂能安損的魂魄，下再多工夫，吃再多苦，也心甘願，只是，眼下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嘟囔了一句，手提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湊到邊一飲而盡。

  「有我在，無須多慮。」魏十七為斟滿酒，舉杯示意。

  喝了幾杯酒，卞慈眼圈發紅，微有些醉意，道：「魏師兄，多謝你了。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出崑崙，我出太一，劍修玄修水火不容，你為什麼要幫我，幫我妹子呢？」

  「……其實道理很簡單，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我幫你姐妹二人，是貪覬覦你們的呀！」魏十七夾了一塊牛放進裡，慢慢咀嚼著，含含糊糊道，「你想聽的，是不是這個理由？」(5,0);

  卞慈半張著，舌尖抵住牙齒，半晌說不出話來。沉默良久，勉強笑了笑，聲音抖，「是真的嗎？」

  魏十七手在臉頰上了一把，道：「呵呵！」起離開雅座，向掌柜要了兩間上房，自去歇息。

  床很結實，鋪了一條薄席，窗口稍稍有些涼風。他閉目養神，躺了半個多時辰，忽覺燥熱盡去，氣候涼爽，街頭傳來喧譁的人聲，一個窮酸在大呼：「爽！爽哉！噫吁嚱，爽乎哉！」

  魏十七彎起角，笑容忽然凝固在臉上，極北之地的高空，裂與上界相通，離火之氣源源不斷湧此界，天氣一天熱似一天，旦夕之間轉為涼爽，這意味著什麼？

  外面的那群傢伙，該死的，不會是在「淬火」吧？

  正尋思間，屋外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一人躡手躡腳進房，悄悄躺在他邊，手抱住他的胳膊，滿足地嘆了口氣。月照耀著這小小的，魏十七隻作不知，聽著平和的呼吸，憂擾遠去，心如止水。

  天塌下來當被蓋，去心他作甚！火燒眉，且顧眼下，火燒眉，且顧眼下！(5,0);

  夜已深，人聲渺遠，萬籟俱寂，窗外寒意漸生，不一會，西風嗚咽，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卞雅在睡夢中蜷起，在魏十七邊，魏十七將薄毯蓋在上，著屋外那佇立已久的影，低聲哼唱道：「三更庭院悄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

  低沉的，略帶沙啞的嗓音，在靜夜中，扣人心弦，驚心魄。聽著一忽兒響一忽兒輕的雨聲，隔著薄薄的門板，卞慈裹了上的單，怔怔想著心事。

  不知不覺，已經很多年過去了，與妹子相依為命，走到了今天，如今，已不再需要自己，或許待在那個居心叵測的男人邊，更安全，更開心，也更幸福。

  屈指西風幾時來，只恐流年暗中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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