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哪裡對於邢西來說,都無所謂。
可他知道,在哪裡對於北冥澈來說並不同。
於是邢西答應與北冥澈一起回皇宮,尤其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同心同命這件事發生在兩個男人上,邢西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
大概意思就是他喜歡人,誠然現在並沒有到喜歡的人,但他還是喜歡人。
對於邢西的解釋,北冥澈很認真的點頭,誰又不是呢。
二人回到皇宮時,天黑著。
再加上顯慶殿距離皇宮宮殿群偏遠,他們的行蹤自然不會被人發現。
殿前,北冥澈停頓數息,推開殿門。
就在他與邢西要走進去的時候,居然發現室亮著燈火。
燈火掩映下的窗欞,折出一抹悉的影。
北冥澈止步,不前。
「他似乎,在等你。」邢西認得那抹影是誰。
景帝。
北冥澈皺眉,哪怕此時此刻的他不再記恨小皇子,可對於景帝,他並不能釋懷。
他甚至暗的覺得,容祁與他一般恨極了父皇這件事,應該是他這十八年來聽到的,最開心的一件事。
北冥澈轉一刻,被邢西攔下來,「總要面對。」
夜幕蒼穹下,北冥澈瘦弱的形在長的包裹下那樣單薄,玉冠束起的髮隨風輕揚。
這樣的年,不該鬱。
邢西這樣想。
終於,北冥澈轉,「你等我。」
「等你。」
這一刻,北冥澈無比坦然走向正殿,眼中再無那份冷跟怨懟,因為他知道,他的背後有人在等他。
他知道他的背後,還有一個並沒有把他忘在懸崖下的兄長。
他的後,不再是空無一人了……
室,景帝正在用膳。
膳食出自寧嬤嬤,而不是膳房。
自北冥澈離開,北冥景便作了一個決定。
他要在顯慶殿住下來。
非但如此,他要過與北冥澈這十八年來一樣的日子。
這幾日不許有人進來,他亦不會出去,他要吃寧嬤嬤平日里給北冥澈做的飯菜,他終日不會說話,只默默翻看北冥澈曾翻看過的書籍。
夜裡,他還會到院子里數星星。
此刻坐在方桌前,北冥景夾起碟里寥寥幾青菜,眼眶泛紅。
寧嬤嬤告訴他,北冥澈雖是皇子,可日子過的不如下人,這皇宮裡誰不知道顯慶殿的主子是個不待見的啞皇子。
縱委屈他,欺負他,嘲笑他,他都不會說出來!
所以這十八年,顯慶殿從未在膳房端過一道菜,都是自給自足。
後園有鴿子籠,有開墾出來的一片菜地,種的都是最普通的應時菜。
這生活,苦的難以言說。
北冥景嚼著裡青菜,有些,龍目泛起淚。
他看到北冥澈兒時在閱覽的書卷上寫下那一行行的字。
『父皇,兒臣你。』
『父皇,兒臣祈禱上蒼,一定要保佑你的病快些好。』
『父皇你疼嗎?兒臣想要代你苦。』
『父皇你什麼時候來,兒臣昨夜想你想哭了,我沒敢告訴寧嬤嬤,怕難過。』
『父皇,你會來嗎?』
『父皇,你不會來了……』
景帝握著竹筷的手輕輕抖,他難過、自責、悔恨!
他這一生,怎配為人父!
他養壞了一個皇子,弄丟了一個皇子,又傷了一個皇子。
如今這偌大皇宮,就只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
怪得了誰?
室房門輕啟,北冥景以為是寧嬤嬤,他收斂緒抬頭一刻,眼淚瞬間飆涌。
他以為,他的澈兒不會回來了。
北冥澈行至室,關門之後俯首,「兒臣……」
「對不起。」景帝未及北冥澈把話說完,突兀開口。
北冥澈猛然一震,呆立抬頭。
「澈兒……」景帝自桌邊緩緩站起,龍目中淚水涌溢。
他抖著子走向北冥澈,眼中儘是愧疚,「對不起,父皇這輩子做了太多錯事,最錯的一件,就是不該這樣待你……」
北冥澈如雕塑般站在那裡。
淚,一滴滴掉下來。
「澈兒,你能原諒父皇嗎?只要你能原諒父皇,我做什麼都願意!」景帝停在北冥澈面前,雙手握住他肩膀,聲音抖到不能自持,「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就是這三個字呵!
北冥澈一直想要的,也並不是什麼皇位,也並不是被所有人看到。
他要的,就是這三個字!
「父皇知道錯了,父皇知道你這十八年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孩子,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啊!」景帝支撐不住蹲在地上,悲聲慟哭。
北冥澈只覺心底那一最弱的地方被人擊中,他拚命想要抑制住眼淚,可是不行。
「父皇看過你讀過的書卷,父皇吃過你常吃的菜肴,父皇到院子里去數星星,父皇……錯了。」
北冥澈終是蹲下來,看向眼前這位,他日夜期盼的父親,輕,「父皇……」
「澈兒啊!朕的澈兒啊!」
景帝猛然抱住北冥澈,「原諒父皇!」
這是,北冥澈第一次到被擁抱的覺。
擁抱他的人,是他的父皇!
原來是這種覺,好暖啊!
「父皇……」北冥澈突然抱住景帝,泣不聲,「父皇你為何不來看兒臣,兒臣等你……等了十八年!」
「父皇來了!」
景帝哭擁自己的皇兒,「父皇來晚了……」
窗外,寧嬤嬤聽到裡面的聲音激到端不住手裡的盤子。
蹲下來把盤子擱到地上,眼淚急涌雙手卻捂住,怕發出聲音,怕打擾了裡面的父子。
邢西遠遠的站在早已綠如絛的柳樹下,眼淚無聲掉下來。
他與北冥澈同心同命,便能到此時此刻北冥澈心臟跳的何等快。
老天爺終未負這樣一個年,十八年的等待。
北冥澈的人生啊,再也沒有一個十八年了……
邢西有時候覺得老天爺還是不公平,他想北冥澈可以長長久久的活下去,長長久久的這份父,可是怎麼辦。
如果可以,他願意拿命全。
夜濃重,顯慶殿上方繁星璀璨。
今夜的星,似乎格外璀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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