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晉商作倒快,沒想到這本書已經在京城刊發了,就是不知反響如何。”
趙俊臣暗暗想道。
見趙俊臣看到自己手中書冊后,面現驚異之,正在尋找話題的青年男子不由一喜,舉起手中的《潞安府滅蝗蟲實錄》,問道:“兄臺對這本書興趣?”
趙俊臣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前些日子去潞安府辦事,正好遇到那里的蝗災,所以看兄臺手中的書卷,心中不由有些疑罷了。”
就在兩人說話間,許慶彥和那姑娘也是一左一右,分坐兩人邊。
那青年男子則解釋道:“這本書,所講的乃是當今戶部尚書趙俊臣趙大人,在巡視潞安蝗災期間,與潞安府的員百姓們同心同德,一同滅蝗的事。潞安府的百姓愚昧,以為蝗災乃是天罰,雖然蝗災泛濫,卻本不敢撲殺蝗蟲,最終還是趙俊臣趙大人睿智,向百姓宣布,若有天罰報復,他愿以一己之力承擔。于是百姓們終被說,在趙大人的指揮下撲滅了蝗災,制止了災,救下了數十萬百姓。而晉南數府百姓為激趙大人恩德,就合力刊印了這卷《潞安府滅蝗實錄》,如今已是刊發天下。”
說話間,青年男子小心翼翼的看著趙俊臣的神,見到趙俊臣并沒有面不快后,眼中突然閃過一喜。
頓了頓后,青年男子似乎才想起來一般,對趙俊臣拱手道:“是小弟疏忽了,與兄臺談了這麼久,卻忘了自我介紹,小弟姓柳,名子岷,不知兄臺如何稱呼?在何高就?”
趙俊臣笑道:“在下姓許,名慶彥,在府做事。”
聽趙俊臣這麼說,旁邊的許慶彥不由的面怪異。
那柳子岷看了眼趙俊臣上的蜀錦裝,卻追問道:“哦?許兄竟是在府做事?看許兄氣度不凡,怕是位不低吧?”
對此,趙俊臣卻是避而不談,反倒是越過柳子岷,向著那姑娘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姑娘聽趙俊臣突然詢問自己,面現態,的看了趙俊臣一眼,見趙俊臣正向自己注視而來,又慌忙垂頭,輕聲說道:“柳蕊。”
趙俊臣點頭,笑道:“原來是柳蕊姑娘。”
說話間,趙俊臣已是確認了自己心中的猜測,這柳子岷與柳蕊,雖然看似爺丫鬟,但容貌五卻有著幾分相似,又同姓柳,怕是有著緣關系。
這倒也是常,許多人家明明家境一般,雇不起丫鬟仆人,但為了各自原因,卻想要擺譜顯富,只好讓自己家人裝扮。
只是,看之前柳子岷向柳蕊大聲叱喝指責的樣子,以及柳蕊對柳子岷的畏懼,卻又不似作偽,想來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另有。
不過,證實了心中猜測后,趙俊臣卻也沒有繼續探究下去的心思,只是向柳子岷問道:“柳兄怕不是京城中人吧?”
見趙俊臣對自己的問題避而不談,柳子岷不僅沒有毫惱怒,面神態反而愈加的恭敬客氣了,對于趙俊臣不顧規矩與柳蕊說話,也是視而未見,表毫不變。
而聽到趙俊臣詢問后,柳子岷則連忙答道:“許兄好眼,小弟乃是山東煙臺人,卻不知許兄因何看出小弟不是京城人士?”
趙俊臣指了指柳蕊抱在懷中的那個大包裹,又說道:“柳兄的京城話,亦不是非常純正,帶著些地方方言的味道。”
柳子岷恍然道:“許兄聰慧,原來如此。”
兩人說話間,劉老丈給他們端上了豆花油條,趙俊臣一邊吃一邊問道:“我看柳兄是讀書人,不知這個時候來京城所為何事?”
柳子岷聽趙俊臣這麼問,不由面現喜,連忙答道:“不瞞許兄,小弟曾在今年八月參加了山東秋闈,奈何有員利用秋闈舞弊,小弟竟是名落孫山,無奈之下,只好與一些好友同來京城訴冤,幸而當今陛下圣明,查明了弊案,還了我等公道,革去了那些行賄生員的功名,小弟在遞補之下,亦是取得了舉人功名。然而想到如今已是立冬,而會試春闈就在明年三月,距今只剩下了不足四個月時間,若是再來回奔波,不僅麻煩,反而會耽誤準備時間,所以小弟索就在京城中住下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
說到這里,趙俊臣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埋頭吃著豆花油條,一幅津津有味的樣子。
然而,趙俊臣雖然不想說話了,但柳子岷不知出于何般考慮,卻是有心想再說些什麼。
片刻之后,見趙俊臣碗中的豆花已是吃了近半,柳子岷終于按捺不住,再次開口道:“我見許兄對這本《潞安府滅蝗實錄》頗興趣,我與許兄投緣,若是許兄不介意的話,這本《潞安府滅蝗實錄》就送于許兄,省的許兄再浪費時間尋買,不知許兄意下如何?”
看著柳子岷捧到自己面前的《潞安府滅蝗實錄》,趙俊臣卻沒有用手去接,反而問道:“這本書我已是看過了,倒是無需要柳兄再行饋贈,不過我倒是好奇,趙俊臣趙大人如今雖說是戶部尚書,圣寵正盛,但民間聲名不佳,然而這本書卻有為趙大人歌功頌德之意,不知柳兄對此有何看法?民間的讀書人,對此書的反響又是如何?”
聽趙俊臣這般詢問,柳子岷神間竟是閃過了些許張。
………
之前,柳子岷見到趙俊臣腳著靴,又穿貢品蜀錦裝,就明白其份不低,想方設法的拉近關系,本只是攀貴本能。
然而,當他向趙俊臣介紹《潞安府滅蝗實錄》的時候,一直都在觀察著趙俊臣的神,見到趙俊臣面平靜后,卻是不由大喜。
因為,若是清流清們聽到《潞安府滅蝗實錄》的容后,必然會忍不住大聲指責,若是趙俊臣敵對派系的員,在聽到《潞安府滅蝗實錄》的容后,亦會忍不住面不屑譏諷之,而趙俊臣的神如此平靜,在柳子岷看來,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那就是,眼前這位“許慶彥”,極有可能與趙俊臣有些關系,至也是友非敵。
當然,柳子岷自是無法想像眼前之人,竟會是趙俊臣本人。在柳子岷看來,趙俊臣的份何等尊貴?本不可能在這種小攤上吃飯。
如今春闈將近,柳子岷為應試舉子,不去溫習那些詩書經義,反而捧著《潞安府滅蝗實錄》這種為趙俊臣歌功頌德的文章細讀,其心思為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不外乎就是想要做些準備,日后若是有機緣能夠見到趙俊臣,可以借機討好一番。
只可惜,柳子岷不過是一位普通舉子,想要面見趙俊臣,又談何容易?
但如今,柳子岷卻覺得自己迎來了一次機會!
接下來的話,若是回答得好,討得眼前這位“許慶彥”的歡心,甚至能傳到趙俊臣耳中,那麼對柳子岷而言,自是會有極大的助益。
………
見到柳子岷神間的張與嚴肅,趙俊臣不由一愣。
不過,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場歷練,趙俊臣眼何等老辣,心思一轉,已是明白了柳子岷的想法。
雖然不知道柳子岷區區一介舉子,為何想要刻意討好自己,亦有些不喜歡柳子岷的子為人,但對于柳子岷的玲瓏心思,趙俊臣卻是不由暗贊。
另一邊,經過片刻沉思后,柳子岷已是回答道:“以小弟看來,這本《潞安府滅蝗實錄》,實是一本奇書,借著趙大人在潞安府滅蝗的事跡,向天下人講明了‘三人虎’、‘眼見方為實’的道理,如今在民間,趙大人的名聲確實不佳,但世人亦只是人云亦云,多為誹謗流言,就拿潞安府滅蝗一事來說,趙大人的所作所為,即使那些賢名滿天下的所謂清,又有幾個人能做到?由此可見,傳言不可信,若是沒有實證,只是人云亦云,卻是等而下之了。”
“啪!”
隨著柳子岷最后一句話落下,原本只是靜靜吃著豆花的柳蕊,卻是面微白,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在桌子上。
看到這般況,柳子岷似乎想到了什麼,亦是有些面尷尬,竟是沒有斥責柳蕊的失態。
而柳蕊似乎了心思,有點手忙腳的樣子,帶著些許小心翼翼,抬頭向著趙俊臣與柳子岷看去,見趙俊臣正向著注視而來,又快速的垂下了腦袋,撿起筷子細細拭了一番后,繼續吃著面前的豆腐腦,只是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
見到兩人這般模樣,趙俊臣眼中出若有所
思之,突然笑道:“柳兄今日與我刻意親近,怕是有事相求吧?”
柳子岷一愣后,神間愈加的尷尬了,猶豫片刻后,終于說道:“小弟觀許兄氣度不凡,裝華貴,怕是在朝中位不低吧?”
趙俊臣輕輕一笑,依舊避而不談。
而柳子岷卻繼續說道:“不知許兄可認識當今的戶部尚書趙大人?若是相識的話,可否向小弟引見一番?若是許兄肯幫助小弟,小弟定當激不盡,必有厚報,日后許兄但有差遣,小弟決不推辭。”
聽柳子岷這麼說,一旁的許慶彥又是面現怪異,而柳蕊則是沉默不語,低頭垂發,讓人看不清心思表。
趙俊臣雙眼微微一瞇,心中有些好奇,這柳子岷不過區區一介舉人,為何竟會想要與自己見面,問道:“我與趙大人確實有過幾面之緣,但趙大人居二品,朝務繁多,若是柳兄不與我說明你為何想要去見趙大人,我卻也不好與趙大人說話啊。”
聽到趙俊臣這麼說,柳子岷大喜之余,卻是愈加的猶豫了,良久之后,才解釋道:“小弟的父親,乃是原都察院左都史柳文寀。”
趙俊臣終于恍然。
柳文寀在多年之前,曾是朝中著名的清流領袖,然而在十三年之前,柳文寀竟是當眾彈劾首輔周尚景結黨營私、貪污賄等諸般罪名,可惜柳文寀不過一介清流,又如何能夠斗得過周尚景?最終的結果自然是查無實證,不了了之。
而那時的周尚景,剛剛為閣首輔,正犯愁如何樹立威信,不似如今這般低調,柳文寀撞到了槍口,自然不會有好下場,最終不僅被周尚景反咬一口污蔑朝中重臣之罪,更有周尚景的門人彈劾柳文寀私下買賣宮中品之罪。
原來,那柳文寀最喜收藏古畫,也也不知是不是被周尚景設計陷害,他收藏的古畫中,其中幾幅,竟原是宮中珍藏!
最終,柳文寀的下場自然不堪,不僅敗名裂,貶為民,更是被抄了家。
也難怪那柳蕊剛才聽到柳子岷的那句“若是沒有實證,就人云亦云,卻是等而下之”后,竟會突然失態了。
當年的柳文寀,正是因為證據不足,最終功虧一簣,不僅沒能扳倒周尚景,反而自己落了罪。
趙俊臣卻沒想到,當年柳文寀的后人,竟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另一邊,見趙俊臣一臉了然之,柳子岷繼續說道:“哎,小弟正是家世所累,當年家父不知深淺,得罪了當今首輔大人,如今小弟雖說有了舉子功名,可以參加明年春闈會試,但若是首輔大人知道了小弟的出,想起了當年家父的過錯,即使小弟文章做得再好,怕也沒用,小弟也有心親自去向首輔大人請罪,但首輔大人又豈是小弟說見就見的?于是小弟就想到了戶部尚書趙大人,趙大人如今圣眷最隆,風頭正勁,若是能幫著小弟疏通一下,怕就是首輔大人也會給些面子的。可惜趙大人份尊貴,也不是小弟說見就能見到的,這些日子以來,小弟正在為此事犯愁,卻沒想到天見可憐,竟是讓小弟遇到了許兄!”
柳子岷在認真的說,趙俊臣在隨意的聽,卻任誰都沒有注意到,聽到柳文寀談及“家世所累”、“家父不知深淺”、“家父的過錯”等等語句時,一旁的柳蕊卻是面發白,小的軀接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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