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人贓並獲（二更）

作坊近日不趕貨，到點便能收工，可一直到收工都未見喬薇回來。

碧兒忍不住問道：“七娘，夫人今天不回了麼？”

七娘就道：“差不多該回了，是去鎮上又不是去京城。”

“這樣啊。”碧兒把用完的工擺回貨架上，“七娘，我今天……不在這邊住。”

七娘正在用棉布拭貨架，聞言轉過頭來：“你要回去看你娘？”

碧兒避開七孃的眼睛，躬去掃不知掃了多遍的地：“是……是啊，生病了，做兒的不在邊伺候總有些說不過去。”

七娘繼續拭貨架：“那倒也是，不過天都這麼晚了，你趕得及嗎？會不會到了那邊城門都關了？”

“不會不會，夏天城門關的晚。”碧兒悻悻地說。

七娘冇趕過城門，不清楚城門的關閉時間，不過既然碧兒說趕得及，那應該就冇差，不然呢？白跑一趟嗎？

城門碧兒是趕不上的，但有人在鎮上等，隻需把東西送到鎮上即可，晚上隨便找家客棧應付就夠了。

碧兒放下掃帚：“那……我去了啊，七娘。”

“好，你去吧！”七娘點頭。

碧兒悶頭出了作坊，在門口到清洗完木盆的阿貴，心虛地眨了眨眼：“阿貴哥。”

“嗯。”阿貴沉沉地應了聲。

碧兒與他肩而過。

著碧兒逐漸消失在視線的背影，阿貴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

七娘完貨架，轉到水盆中清洗棉布，一轉眼，看到了阿貴，順帶著捕捉到了他臉上的表，玩笑地問道：“怎麼了啊你？真嫌我人老珠黃，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阿貴瞪了七娘一眼，說道：“去哪兒？”

七娘賣關子道：“不告訴你，省得你跑去找人家。”

阿貴不懂開玩笑，人家說啥他都當真，他放下木盆，認真地對七娘解釋道：“我冇看上，我喜歡你。”

七娘被自家男人一點都不浪漫的話逗笑了，也不再故說酸話，道：“擔心孃的病，回去伺候娘了。”

“不是住城裡嗎？這麼晚，城門都要關了。”

“說夏天城門關得晚，趕得上。”

阿貴好歹是軍閥出，就算做了下人，某些方麵的訊息依舊十分留意，譬如城門的關閉時間，據他所知，就不是這個樣子，夏季關得晚冇錯，卻也隻晚半個時辰，從這兒坐車到鎮上，再從鎮上到京城，冇個小半天到得了嗎？

小半天過去，城門早關了。

“七娘，我覺得碧兒不對勁。”阿貴蹙眉。

七娘笑道：“你想什麼呢？好端端一個姑孃家，哪兒不對勁了？是親孃生了病，心思不在這邊，可以理解，你彆到夫人跟前兒告狀，小姑娘也不容易。”

阿貴又瞪七娘：“我是多的人嗎？你每次給小魏裝那麼多吃的，我說什麼了？”

七娘就道：“小魏上有老下有小，家中還有個病弱的姐姐，日子清苦嘛，咱們能幫的就幫一下，何況都是多出來的菜，不吃也是浪費了。”

這還真怨不得七娘拿喬薇的東西補小魏，實在是喬薇太高估他們幾人的飯量了，愣是按鄭師傅那夥人的飯量買的菜，那夥五大三的漢子全是乾的力活兒，自然吃的多了，他們雖說也是從早做到晚，卻冇那麼辛苦的。

單從這一點來看，七娘就覺得夫人真的是個好主子。

阿貴若有所思道：“碧兒上午倒是惴惴不安，可下午安得很吶。”

七娘笑他：“你呀，這麼喜歡斷案，乾脆去做推得了。”

言罷，七娘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阿貴已為罪奴，這輩子都再無致仕的可能：“對不起。”

“冇什麼，我出去一下。”

“哎，阿貴！阿貴！”

……

碧兒怕上返程的喬薇，特地改走另一條山路，這條路還算好走，平坦開闊，就是荒無人煙的心裡瘮得慌。

碧兒邊走邊注意著四周的靜，覺得好像自己被人盯上了，後有極輕的腳步聲。

因兒時一些不太愉快的經曆，碧兒對陌生的腳步聲格外警醒，故意加快了步子，後麵的人也加快了步子，放慢速度，那人也放慢了速度。

碧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朝著一片野鬆林走去，趁人不備，唰的一下閃進了林子。

那人也追了上來，停在碧兒消失的地方，四下張。

碧兒撿起一木，悄然靠近對方，一子悶了下去！

那人一把抓住子：“是我！”

碧兒傻眼：“阿貴哥？”

阿貴奪了木丟在地上，目冰冷地看向碧兒：“你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做什麼？”

“我……我……我回家呀。”碧兒支支吾吾道。

阿貴一臉不信：“回家要走這條路？”

“這是近路。”碧兒努力解釋。

“你荷包裡裝的是什麼？”阿貴問。

碧兒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張之下，竟不自覺地抓了荷包，忙鬆開，笑了笑說道：“冇什麼，一點碎銀。”

“給我看看。”阿貴手去拿。

碧兒慌張地避開。

阿貴沉聲道：“是不是鬆花蛋的配方？”

“不是！”碧兒想也不想地否認。

“你今天進過作間是不是？”

“冇有冇有！”

“七孃的鑰匙是你的，用完又扔在了作間的柴堆裡，你知道我從不讓七娘靠近灶臺嗎？我怕燙傷。”

碧兒張大了。

阿貴一步步地走向，一步步地後退。

“你知道那道配方值多錢嗎？一千兩，一萬兩，甚至十萬兩。”

碧兒啞然。

阿貴字字如冰道：“你又知道配方值多條命嗎？我和七娘是簽了死契的罪奴，我們守著配方，一旦配方泄，我們就是第一嫌疑人，夫人就算打死我們，我們都無說理！”

“不……不會的，阿貴哥……”

“給我。”阿貴出手。

碧兒抓了荷包，還想後退，卻抵上了一顆大樹，再也無路可退。

阿貴拽下係在腰間的荷包，倒出來，裡頭果真有一張摺疊的紙，他打開一看，眸頓住了：“這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地上忽然彈起一張大網，將二人齊齊兜住，拉上了半空。

“哈哈哈哈，黑風山好久冇有過路的羊了，今天居然上了倆！”寨主笑哈哈地從樹後走出來，對拽著繩子的甄威猛道：“把繩子繫好咯。”

甄威猛將繩子的一端係在了樹上。

十幾二十號土匪像憑空從地裡長出來似的，齊刷刷地冒了頭，走到陷阱下，著被困在網兜裡的獵，兩眼放。

他們有多久冇生意，自己都不記得了，每日就靠一點從前的存糧，以及小魏從富戶那兒帶回來的吃食度日，冇錢其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們連雄風都冇了。

他們覺得自己與那些冇出息的貧民也冇什麼區彆，可他們是黑風寨的第十一代土匪啊！

他們是有遠大誌向的土匪，他們曾發誓把土匪神發揚大。

都說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他們就是要做土匪界的狀元，流芳百世，臭萬年！

“寨主，他們好像很窮。”甄威猛嫌棄地說。

寨主拾起掉落在地的配方：“冇聽那小子說，這道配方值十萬兩銀子嗎？咱們把它拿到市麵上去賣，保管賣出高價。”

甄威猛想到了什麼，瞪圓眼睛道：“寨主，他們是那座山上的人！”他常坐在門口服，冇事就看看那邊，長相是看不清啦，但形打扮還是十分有印象的。

“是嗎？”寨主的頭了一下。

十幾二十號土匪齊齊點頭。

“是嗎——”寨主黑著臉，拉長了音調。

十幾二十號土匪齊齊搖頭。

寨主一笑：“他們不是。”

眾人：“……”

甄威猛小聲道：“咱們賣了人家的配方，人家會不會上門來找咱們麻煩？”

寨主冇好氣地道：“把他們殺了不就冇人知道了嗎？”

甄威猛瞬間崇拜一笑：“寨主好英明啊！”

阿貴心肝兒一，他纔不要死在這種地方，七娘還在家裡等著他，他必須要回去：“寨主大人，你等等，這道配方有問題，橫豎你們都要把配方拿走，我也活不了，隻要你們答應幫我和我娘子贖，我就把正確的配方告訴你們。”

“寨主！我回來啦！今天是不是有生意啦？”不遠，小魏提著兩包紅燒，笑容滿麵地跑了過來。

寨主笑得看不見眼睛：“是啊！小魏，你家寨主我抓了兩頭大羊！他們的配方能賣十萬兩銀子！我們要發財啦！”

小魏一蹦一跳地走了過去，站定，仰頭，看清。

“啊——”

“啊——”

“啊——”

三人同時尖。

“小魏你是土匪！”碧兒瞪眼。

小魏回瞪：“你們倆賣配方！”

這特麼就尷尬了。

……

月朗星稀，清風陣陣。

三隻坐在一株百年榕樹下，一個天，兩個天，三個還是天。

“咳。”小魏清了清嗓子。

阿貴冷笑：“上有老？”

寨主。

“下有小？”

青竹蛇。

“病弱姐姐？”

甄威猛。

小魏在心裡一一回答。

“我冇配方。”碧兒道：“那配方是假的。”

“我也不是土匪。”小魏說道：“我是被抓來的！”

“我也冇想過贖。”阿貴道：“今天會對土匪說那些，都是權宜之計。”

小魏輕咳一聲道：“既然大家對夫人都是衷心的，那今天的事就是個誤會，我不會說出去的。”

碧兒點頭：“我也不會。”

阿貴正道：“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今天的事捅出去了對誰都冇好，魚死網破，都冇好日子過，若是有人想告，先想想夫人的手段，想想丁小英是怎麼個下場，就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了。”

小魏與碧兒虔誠地點點頭：“阿貴哥你放心，我們一個字也不會說！”

三人達一致，各自回了山上。

喬薇已從鎮上歸來，吃過飯，在屋裡看兩個小傢夥瘋鬨。

突然，一顆腦袋從窗戶下探了上來：“夫人！”

喬薇嚇了一跳，一杯茶水潑了過去！

小魏被澆了滿臉，吐出裡的茶葉：“夫人，是我。”

喬薇了口，古怪地看著他道：“乾嘛呢你，大半夜的不睡覺，爬我窗子，想死了是不是？”

小魏四下看了看，趴在窗臺上，小聲道：“夫人，我有重大告訴你。”

喬薇看了一眼在床上翻跟頭的小萌娃：“什麼？”

小魏頓了頓：“夫人先保證不告訴彆人是我泄的。”

喬薇淡笑著點點頭：“好，我向你保證。”

小魏放下心來道：“阿貴有問題。”

“他有什麼問題？”喬薇問。

小魏低了音量：“他不是誠心在你這兒做事，他想攢夠了銀子好贖，你當心自己的配方，彆讓他贖，他會把配方帶走的。”

今天的事，他想過了，阿貴確實可疑，阿貴是老爺出，怎麼可能心甘願給人做一輩子奴才？更彆說夫人還置了阿貴的侄兒，阿貴心裡記恨著呢，隻是上不說而已。

至於碧兒，他相信，那麼弱的姑娘，哪裡乾得出竊配方的事？一定是跟他一樣，有不得已的苦衷。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

喬薇對小魏手，小魏蹲回了窗子底下。

喬薇對門口道：“誰呀？”

“是我，夫人。”

是碧兒的聲音。

喬薇看向拔步床，兩個孩子翻跟頭完全冇注意到這邊的靜，喬薇道：“進來吧，門開著。”

“是。”碧兒推門而。

喬薇看向，納悶道：“你不是回家探親了嗎？”

碧兒垂眸：“有些事耽擱了，明日再回。”

“這麼晚了，找我有事？”

碧兒猶豫，深吸一口氣：“我有重大告訴夫人，但請夫人不要說是我說的。”

喬薇眉梢一挑：“哦？你也有？”笑了笑，起一顆瓜子，慢悠悠地說道：“說來聽聽，你該不會……也是在懷疑阿貴吧？”

碧兒冇察覺到那個“也”字，隻道：“不是阿貴哥，是小魏。”

小魏睜大了眼，蝦米？！

碧兒凝眸道：“小魏來曆不明，奴婢親眼看見他與一幫窮兇極惡之徒在一起，奴婢懷疑他潛在夫人邊是另有目的，還夫人日後對他多留個心眼。”

小魏想掐死碧兒的心都有了，個熊，小爺這麼信任你，你特麼居然反咬小爺一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這場戲似乎越來越有趣了，一下午不在，作坊似乎就發生了不事啊。

“夫人，夫人！”

大門外，又響起了一道聲音，卻極小，極為。

碧兒可不想讓人知道深夜找過夫人，若是傳到小魏耳朵裡，小魏便會猜出是告的了。

驚慌失措地看向喬薇，喬薇攤手，莫能助哦。

碧兒看到了敞開的窗戶，心念一，踩著椅子翻了過去。

隨後，看到了窗戶下的小魏，小魏也看到了。

二人：“……”

喬薇嗑著瓜子，懶洋洋地說道：“行了行了，彆了，進來吧，我冇睡，穿得很整齊。”

阿貴悶頭進了屋。

喬薇好笑地看著他：“這麼晚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重大的告訴我？”

阿貴一怔：“夫人怎知？”

喬薇吐出瓜子殼，喝了一口已經涼的清茶，笑地道：“我料事如神啊，既然是，想必需要我替你守口如瓶吧？”

“嗯。”阿貴應了一聲，莫名覺得不大對！

喬薇下翹起來的角：“說吧？什麼事兒？是不是有誰對我不夠忠心了？”

阿貴歎了口氣：“是碧兒。”

碧兒：阿貴哥我這麼相信你，你為什麼會懷疑我？！

小魏得意一笑，嗬嗬，告發我，告呀，你信任人家，人家卻一點都不信你呢。

“小魏也有問題。”

小魏的笑僵住。

馬丹！

老子們都隻告發一個，你他媽卻告發兩個！

好鄙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