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褪下羽絨服,將那紅繩黃金手鏈套在腕上。
紅繩的收口需要拉扯兩端,一只手不方便,只能手拉住一頭、牙咬住一頭才能收。
費力。
有的人買這種東西,卻不肯幫忙戴。
喻晗實在困得厲害,也沒管還沒完全吹干的頭發就往被窩一鉆。
暖和啊。
也不知道是秋暖和還是被窩暖和,他長長地喟嘆一聲就慢慢閉上眼睛。覺后沒靜,他又一掌拍過去,呢喃道:“七年之了是吧……都不抱了。”
說完他翻過,反把枕頭抱在懷里。
“慣得你……”
最后一個字輕飄飄的,他腦袋一沉,好像睡了。
可沒一會兒,意識又像一腳踩空似的,迷迷糊糊地驚醒了。他在窸窸窣窣聲中索手機的位置,找到微信里的“每天都想揍一頓”,按下語音發送:“新年快樂……”
手機懟在邊,他閉著眼睛,不甚清醒地問:“在那邊……過得好嗎?”
“你這死子得改改,不然在那邊找不到伴,得孤獨死……如果找到了,記得適當地給他一點自由,床上別太禽,有什麼心思別憋著好好說知道吧……畢竟除了我誰能這麼忍你?”
太困了,手指一松,語音發了出去。
他咕噥了句:“好像pua啊……”
這次徹底睡了。
這是一個沒有夢的夜晚,喻晗什麼都沒夢到。
賀平秋在信里說,“祝你在沒有我的新一年里健康快樂”。
喻晗早晨被手機消息提示音吵醒、但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候都在想,厲害了賀平秋,說沒有你就沒有你,夢里都不出現。
2024年,沒有賀平秋。
2025年也不會有。
往后的每一年都沒有。
喻晗鈍鈍地坐起,腦子昏沉得厲害,好像灌滿了水沉甸甸地抬不起來。
一打開手機他就看到好多消息,都是葬禮那天加上的好友,這些人約好似的,紛紛在新一年的第一天里祝他向前看。
向前看,多麼簡單的三個字啊。
他們還說也很想念賀導,說讓他節哀,不要沉溺在悲傷里,未來會更好。
還有,他的微博不知道被誰給@了,好多網友跑來私信評論,祝賀平秋一路走好。
好像賀平秋死了,他就了賀平秋留在這世上的人形墓碑,認識的不認識的、的不的人都跑他這來哀悼。
喻晗一條沒回。
拉開窗簾,盡數撒,他不適應地閉了閉眼,腦子里全是那句“祝你在沒有我的新一年里健康快樂”……以后還能收到賀平秋的信嗎?
是不是已經最后一封了?
是不是從今天開始,他再也不到賀平秋的存在了?
喻晗突然到濃濃的窒息,他僵在那里一不,好像心肺已經停止了運作,正被一個看不見的小木槌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鈍鈍得疼。
越來越疼。
直到后的房門被敲響,譚芬推門進來念叨說“今天這麼好可以把被子拿出去曬曬”,喻晗才猛得緩過氣來。
天氣明明一點都不好,這麼蒼白。
他僵轉,喚道:“媽。”
“哎。”正在弄被子的譚芬抬頭:“怎麼了?”
“我好像病了。”喻晗說。
在這個天氣甚好的日子里,他的心口像開了個大,嗖嗖地風,濃烈的心悸如水一般洶涌而來。
譚芬走過來他的額頭:“這麼燙,發燒了這是?”
不是。
喻晗神志不清地想,不是額頭病了。
是腦子病了,是心病了。
明明所有人都在跟他說未來會好,可為什麼腦子里關于過去的記憶越來越清晰,未來卻一點看不到?
“老喻把溫計拿來!”
“我找找啊,臭小子怎麼了?”
“發燒了你快點!”
喻晗被譚芬按坐在床上,他想對媽媽笑一笑,可扯起的角卻不斷往下墜,最終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胃、胃也好疼。”
“疼得厲害嗎?直接去醫院吧,腦瓜都要燙了……”
譚芬的聲音戛然而止。
——的照下,喻晗的眼角有些反。
譚芬眼睜睜看著,兒子的雙眼慢慢充、泛起紅,額頭像喝醉了似的泛紅發脹,劇烈鼓的青筋昭示著其主人此刻在多麼用力地克制。
但克制在此刻顯得十分無力。
喻晗不想在父母面前這樣,但他的緒他的已經不控制了,他大概是真的病了。
病得厲害。
“我兒遭不住了。”譚芬嚨一苦,像喻晗小時候那樣把人按在懷里,“媽在這呢,想哭就哭吧,別憋著自己……”
眼淚瞬間溢滿了喻晗的眼眶,就像斷線的珍珠毫無預兆地說掉就掉,劃過臉頰與下,落進領,冰冰涼涼。
他繃全的,哭得抑而繃。
不了了。
好疼啊。
“我,我……”喻晗眼前一片模糊,已然淚流滿面,“媽,我不過氣了……不過氣。”
也許痛苦達到極致的時候也不失為一種麻醉劑,麻痹全的緒。
可麻醉劑終有失效的一天,時間會將這些悲傷無限延遲放大,終將在某一個尋常的日子里將這些悲傷凝聚一道利劍,直搗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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