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屋前鑿一條水道,用來掛水簾,從后面井里的水直接從檐上走,落下的水道里還可以養些魚。你這后院的地方寬廣,可以將寢屋往后擴建,留些角落置放冰塊或是炭火,冬暖夏涼,日后再也不會挨凍熱了。”
許君赫以前可從未心過這些事,若是擱在以前,誰膽敢讓他去給別人設計改造院子,他當場就是一個飛踢,把人的牙踢掉才算完事。
只是紀云蘅不同,不僅是的份,更是因為這個人,所以回京城之前,他須得先把紀云蘅給安排妥當才行。
那日暴雨之夜,紀云蘅蹲在地上玩泥的場景,他這輩子看一次就夠了。
外面雨綿綿,房視線有些昏暗,點上了燈后,紀云蘅和許君赫的影子投在背后的墻上,一高一矮。
紀云蘅低著頭,視線專注地跟著許君赫的手指,看著他在線條凌的紙上一條一條地描繪著,在腦中建立起許君赫所設計的小院場景。
許君赫問如何,紀云蘅只會點頭,說:“很好。”
在細細的雨聲襯托下,房中變得靜謐安寧,時而許君赫平和的聲音響起,時而紀云蘅點頭低聲應好。
越說得多,紀云蘅就越清楚地意識到,良學真的要離開了。
開始走神,想起那個生機盎然的早晨,燦爛得刺眼。
良學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墻頭上,來得突然,那是紀云蘅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迎來小院的客人。
他脾氣算不上好,來到小院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生氣。
氣落的墻皮蹭臟了他的袍,氣悶熱的寢屋讓他出了汗,氣小狗拱得他鞋子上都是。
他總是嫌棄紀云蘅這破落的小院,可還是會坐在門檻邊上,與說起京城的繁華,用寥寥幾語描繪那個紀云蘅從未去過的皇城。
這份陪伴與蘇姨母所給予的不同,紀云蘅對此生出依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許君赫總是在日落前離開紀云蘅的小院,但沒有哪一次會讓紀云蘅覺得不舍。
只是這次他說要回京城。
紀云蘅沒出過遠門,卻也知道泠州和京城之間隔著千山萬水,這距離太遠了,遠到的掛念便是乘著風也吹不過去。
或許這輩子再沒機會相見。
但紀云蘅也清楚,留不住任何人。
過了會兒,問:“何時走呢?”
“也就這幾日。”許君赫見走神,就將紙收了起來。
反正不管說什麼都說好,任由別人改造這小破院,也沒有再費口舌的必要。
“那我們還會再見嗎?”紀云蘅的眼睛像是盛滿了水,燭落進了眸子,映得彩熠熠,看著許君赫的視線出奇地專注認真。
“當然。”許君赫應道。
這語氣隨意得甚至算不上一個承諾。
紀云蘅安靜下來,低落的緒讓不太想說話。
許君赫往外面看了一眼,見雨勢沒小,便沒急著走,在寢屋里轉著,繼續研究如何改造小屋。
紀云蘅的東西得可憐,很隨意地擺放在各,只有墻上那幅字被裱得莊重。
他站在字前看了一會兒,問道:“紀云蘅,你娘去世前留了這幅字時,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沒有。”紀云蘅簡短地應答。
許君赫轉頭看,就見紀云蘅仍舊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姿勢完全沒變,燭晃時,的影子也在晃,莫名地顯得孤寂。
問這樣的問題,或許會讓想起傷心事。
許君赫斟酌片刻,沒再追問,在房中等到雨勢稍微小點之后才離開。
算不上是一場道別,總之許君赫走的時候,沒有說后會有期。
紀云蘅也沒有問他日后還會不會再見。
天黑時,雨停了,小狗也醒過來。
許君赫在床榻上了個大大的懶腰,打了個哈欠,就看見紀云蘅板正地坐在桌前,正提筆寫著什麼。
他慢悠悠地走過去,攀著椅子的扶手上了桌,就看見桌角擺了厚厚的一沓紙,上面是規整而集的字。
許君赫來到的手邊,低頭看去,就見筆尖晃下,那紙上麻麻的,只有一句詩。
相知無遠近,萬里尚為鄰。
紀云蘅眉眼平靜,模樣認真,亦不知在這里坐了多久,寫了多久。
許君赫在邊上坐下來,心道原來笨蛋也有自己的方法來開解自己。
兩日后,許君赫就隨著皇帝一同啟程,帶著大隊人馬離開了泠州,返回京城。
泠州出了這樁大事,皇帝自然要盡快回京理。
許君赫沒將小狗帶走,本想著這樣盯著紀云蘅也算方便,若是在這里出了什麼事或是了欺負,他也可以第一時間知道。
只是后來發現,出了泠州地界之后,他便不會在夜間變小狗了。
顯然這件奇怪的事只有在泠州時才會出現。
紀云蘅到底還是搬出了小院,雖然只是暫時的。
許君赫走前安排好了一切,很快就有人來到紀宅,開始從頭到尾修葺的小院。
院里的雜草被清除干凈,鋪上青石地磚,當間用各種的鵝卵石鋪一條小路,連接著院門。墻的兩邊栽了花,各樣的,爭奇斗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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