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喬喬言又止。
公良瑾抬眸看:“有話便說。”
絞了絞手指,謹慎地開口:“殿下常住清涼臺,可曾時不時聽到奇怪的琴聲?”
“?”
公良瑾定睛打量一眼,“不曾。”
喬喬輕嘶一口涼氣,抿了抿,張又問:“從來不曾?”
清涼臺的風似乎寒了許多,掠過的后脖頸時,就像有一只白廣袖幽幽地拂啊拂。
見目瑟瑟,公良瑾擱下朱筆,無奈道:“琴聲有何不妥?”
喬喬低了嗓音:“古怪!”
公良瑾:“……”他的表也變得有些古怪。
壯了壯膽,心中默念忠君國百無忌,然后抬起眸子向高闊的殿頂,強忍著心頭戰栗察看那些“氣”較重的角落。
這一看便發現,這間大殿每一都清清朗朗,就像坐在案后的那個人一樣,正派明。
那便是……皎皎之照耀不到的地方?
微微躬,視線瞟向桌底、榻底……
半晌,見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公良瑾無奈道:“清涼臺只有我一人琴——我的琴聲如何古怪?”
喬喬緩緩睜大了眼睛:“……?”
許久,如夢初醒,松一口長氣,愉悅地笑開。
“真是殿下啊!”
公良瑾:“……”不然呢?
喬喬的笑容綻至一半,忽然頓住,謹慎又道:“可是旁人都說不曾見過殿下琴。殿下確定我每次看到的都是您?那個時辰,有些遲。”
最后三個字說得鄭重其事、意味深長。
他涼涼瞥著:“十三曲‘待月來’,應的正是日將落、月未起之景。”
“哦……”喬喬懵懂點頭。
他垂眸,理了理廣袖,淡笑:“未能以琴音引你境,是我技藝不。”
喬喬趕搖頭:“不不,您那是對牛彈琴。”
話一出口,發現很有自作多的嫌疑——殿下哪里是對著彈琴呢。自比作牛,竟是瓷了牛兄。
想要開口解釋,又怕越描越黑。
他淡聲道:“對月,非對牛。”
喬喬:“嗯嗯,明白明白。殿下彈琴是極好的,我遠遠聽著,便覺得您和琴音都像月亮一樣會發。”
談論過于高雅的話題著實有些難為。說不出個道道,也不敢抖機靈甩語,生怕意境領會錯了,夸出南轅北轍的效果。
心下不暗想,倘若站在此地的人是秦妙有,必定接得上殿下的話,從宮商角徵羽談到金鐘石磬琴瑟弦管,又至律律大通小韻。
就不行了,多年禮樂學到了牛上,照著葫蘆都畫不出個瓢。
不過這麼一說,也就明白了事始末——原來不是殿下逢三逢七彈琴,而是因為每逢三、七之日,總要獨自留在黑木樓趕課業,回來得遲,恰好撞上了他琴待月的時辰。
莫非……別的日子他也在?
這麼一想,覺就像虧了座金山。
公良瑾黑眸含笑,閑閑問道:“為何總有幾日遲歸?”
喬喬老實回道:“逢七是禮樂課,課業逃不掉。一月三是我的生辰,也是我娘親的忌日,我怕在天之靈回來看我,發現我不課業會生氣,于是不敢不做。”
公良瑾:“……”
雖然知道很不著調,但這個思路還是始料未及。
令人不知從何安起。
“南山王將你們照顧得很好。”他道。
喬喬點頭:“爹爹沒娶后娘,也沒有侍妾,他惦念著娘親呢。我沒見過娘親,但我知道娘親是個很好的人,懷我的時候,大約便知道子撐不過去,特意為我趕制了許多小,從嬰孩開始,每歲都有……”
懊惱地咬了咬舌頭,及時住口。
殿下雖是神仙中人,畢竟也,也是位男子。
“無妨。”公良瑾溫聲道,“舐犢、跪之,人皆有之,不必介懷。”
他的淡然寬讓心中微微發暖,張口又多說了幾句:“娘親生我的時候就沒了,同月,爹爹嫡親的妹妹也因病而逝。接連出事,外間便有了謠言,說我是不祥之人,出生帶煞,克親人,必將帶來大災禍。”
公良瑾面微沉:“無稽之談。”
“嗯!”彎起眼睛,“爹爹和大哥都護著我,大哥那時只有四歲,拖著爹爹的寶劍就要出去斬人。后來爹爹下了令,府中便再無聲音,只有哥哥時而吹噓自己的‘壯舉’,要我將來對他孝順——他也不怕折壽。”
公良瑾失笑:“……這個青!”
喬喬注意到,提起韓崢,殿下總是公事公辦地稱他為韓世子。而提到大哥,殿下卻直呼其名。
覺就,特別君臣相宜。
想起爹和大哥,的心中仿佛照進了暖融融的,語氣更輕快了幾分:“爹爹教我們,凡事皆有兩面,因為娘親逝去而難過,那是因為很好、我們著——這樣一想,便會快樂些。就這樣,我與大哥被他教得越來越心大,無論遇到什麼事,總有辦法自我安。”
他微微笑了起來:“如此甚好。”
“是啊……”想起另一些往事,笑容漸淡,輕聲自語,“不然也捱不了那麼久。”
黑暗寒的七年,便是笑著生生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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