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瑾頷首:“學生教。”
院長虛著眼睛,瞟了瞟林天罡,撈過紫檀桌上面的煙斗,滿滿填了一壺。
吐出一口長長青煙之后,他笑呲起黃牙:“帶著書進學堂,只要不看那就沒錯。帶著刀劍在院中行走,只要不傷人,那也沒病。瑾小子,你不也和小林子一樣負兇?只要不行兇,那就沒問題的嘛!你說是也不是?”
公良瑾:“……”
院長取下煙斗,磕得梆梆響:“所以只要讓小林子今后再也不用那兇,就是功的教育!也不是說非要把兇收繳到老夫這兒嘛!”
林天罡:“……”仿佛哪里有點不對。
公良瑾拱手:“是學生狹隘了。”
“明白了?”老頭子道骨仙風。
“明白了。”公良瑾從善如流。
林天罡:“……”不是,等等,你們到底在謀什麼?!
兩名執事上前,將林天罡帶出萬陣臺,送往蓮藥臺。
目送小林子遠去,一老一年輕緩緩收回視線,正向對方。
“現在到你的事了。”院長那雙懶散的眼睛陡然凌厲,“皇瑾,你悟的什麼道?”
公良瑾斂目:“仁君。”
皇室歷代以仁德治國,以禮儀興邦,數千年來,帝君與儲君修悟的皆是仁君之道。正因為如此,公良皇族世代得到萬民擁戴,無論諸侯如何勢大,也萬萬不敢生起謀逆之心,否則便是與整個天下為敵。
小老頭冷哼一聲:“你也知道是仁君,不是暴君!”
“學生不敢。”公良瑾說著不敢,其實并無一惶恐之意,仍舊是一副清風朗月的神。
“不、敢!”院長怪氣,“這世上還有你皇瑾不敢的事?”
公良瑾但笑不語。
院長拿他沒轍,拍桌道:“給我自省!三千字自省!明天一早我就要看見!”
公良瑾眼角微跳:“……知道了。”
離開萬陣臺,公良瑾站在高臺之上,著高山明月恍神許久。
夜風拂起他的擺,仿佛一步踏出便要乘風而去。
方臉侍衛與青從遠掠來。
“殿下,人已送回赤云臺。”侍衛拱手道。
公良瑾緩緩垂目,眉梢微挑,向青:“沉舟,你再去一趟赤云臺——方才走得急,忘了待。令氏書面自省,三千字以上,辰時之前送我書房。”
“是!”
第7章 之心
赤云臺。
一間庭院仍亮著燈,暖過赤霞株的花枝,映出一小片霞云。
喬喬端坐在案桌旁,捧著青的信,反反復復讀了五六遍。
字里行間,恍惚竟能看見青那張很不正經的臉,時而得意洋洋,時而抓耳撓腮。
“大哥……”
人便是這樣,擁有的時候只道平常,非要等到失去過,才知道萬般珍惜。
喬喬將信帛邊緣捻了又捻,許久,終于摁下了心頭悲喜。
將手中的信帛放到一旁,準備給青回信。
袖研墨,伴著一圈圈清越的玉石嗡鳴聲,喬喬沉下心,緩緩整理自己的思緒。
此刻距離暴斃深宮還有十年。
韓崢與皇同歲,明年夏末便會離開昆山院。他在初秋向青州提親,喬喬本也無心學業,便提前離院,在初冬時嫁到了大西州。
越過冬天,就是那場亡國之戰。
鎮守北境的漠北王與神嘯國勾結,將數十萬異族狼騎放進了大夏國境。
神嘯一族世代通過特殊的祭式與妖雜,依靠脈中的半妖之力來獲取強大的力量。因為與混的緣故,這一族冷暴,人幾乎全無,對待手無寸鐵的大夏百姓如同對待牲畜。
鐵蹄過境之,皆是人間煉獄,慘不忍視。
帝君震怒,率中央軍親臨前線,并令各路諸侯發兵馳援。
然而,繼漠北王反叛之后,大小諸侯開始裝聾作啞推三阻四,遲遲不肯發兵。其中距離皇都最近、勢力最為強盛的鎮西王韓氏,聲稱境出現漠北叛賊的大軍,鎮西軍與叛賊浴戰,無力調兵力赴皇都勤王。
很快,孤立無援的中央軍覆滅,帝君與君后戰死,神嘯鐵騎長驅直。
幸好皇事先已安排兵,庇護百姓迅速撤離,這才免了伏尸千里的慘禍。
但是,大軍被調在外,皇都便了一座空城……
回憶到此,喬喬心口一陣酸痛,疾疾提筆。
“大哥見信,千萬莫當兒戲,速與爹爹商議!”
深吸一口氣,蘸滿金墨,將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稟明父兄——春日宴上,漠北王次子林天罡往杯中下藥,想要以卑劣手段凌辱。
描述完事實,毫無節地開始虛構故事。
“林天罡得意放言,稱兩年之,他的干爺爺就會主京陵皇都,為天下之主。他說一旦大軍境,鎮西王、定海王,以及兩江域其余諸侯都會坐視不理,他勸我們青州也識時務。說到此,林天罡特意提及一個名字,文溪,他說此人最識抬舉最聰明,青州覆滅之后,此人可堪一用。
“我雖覺得十分荒謬,但事關重大,還是要告訴爹爹和哥哥才能放心。為免引發笑話,可先留意這個文溪,看一看是否真與旁人有什麼齷齪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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