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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 第71章 香烤全羊(七)

冷沛山臉沉得厲害,每一道皺紋裡都夾著一雲,“勢均力敵,難分勝負。”說著咬牙切齒地補了一句,“突厥老賊就仗著自己那點兒騎兵,居然派個臭未乾的小崽子來應付事兒……”

“冷將軍說的小崽子……是突厥三王子阿史那蘇烏?”

“還能有誰!”

蕭瑾瑜靜靜看著一點就著的冷沛山,“據我所知,冷將軍說的這個小崽子……十三歲就衝鋒陷陣,驍勇善戰,到如今二十五歲,從沒打過敗仗,如此戰績,我倒覺得更像個年英雄。”

冷沛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憋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冷沛山哪兒來的火氣,蕭瑾瑜當然清楚。他征戰沙場大半輩子了,跟突厥打了不知道多場仗,突厥那邊的將軍越換越年輕,他自己卻一年老過一年,原本見蕭玦一戰震突厥,以爲平定突厥之的日子近在眼前了,哪知道……到頭來還是他自己在這兒頂著,越打越憋屈。

何況,如今這個小崽子還弄來一個苗疆巫師,一聲不吭就把軍營搞了個烏煙瘴氣人心惶惶。

他不過想提醒一下這個氣炸了肺的老將軍,緒是不能用來打仗的。

蕭瑾瑜輕咳了幾聲,把話拐了出去,“冷將軍以爲……那三名將士是否有可能自殺亡?”

“不可能!”冷沛山脖子一梗,瞪圓了眼睛,“我軍裡沒有這種孬種!”

蕭瑾瑜仍然清清冷冷地看著他,“證據呢?”

冷沛山麻利地從鎧甲裡出一個信封,憤憤地往蕭瑾瑜上一丟,“這就是證據!”

信封上寫著一個詳細到戶的地址,和一個看起來就是人的名字,蕭瑾瑜不與他計較,不地打開信封,拿出信紙看了一遍,輕輕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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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封家書,寫給妻子和年滿週歲還沒見過一面的孩子的,滿紙都是溫的牽念。

冷沛山有道理,有這樣牽掛的人,誰想死?

蕭瑾瑜還沒來得及說話,冷沛山突然跪到蕭瑾瑜榻邊,往下一趴,“哇”的一聲就哭開了,“他們死得冤枉……請王爺做主啊!”

蕭瑾瑜嚇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看著這個趴在他上哭得像個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似的老將軍,蕭瑾瑜一時間趕也不是哄也不是。

總不能像對楚楚那樣,抱抱他親親他吧……

蕭瑾瑜只得著頭皮道,“冷將軍……我一定徹查此事,給全軍將士一個說法。”

“謝王爺!”

冷沛山抹著眼淚爬起來,看著蕭瑾瑜見鬼似的臉,臉上一熱低下頭來,“末將失儀……請王爺恕罪!”

“沒有,沒有……”

冷沛山鼻子,“這些部下一個個比末將的親兒子還親,年紀輕輕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末將心裡疼得慌……”

“我明白……”

“王爺,那突厥的兒子……您見不見?”

蕭瑾瑜端起榻旁矮幾上的杯子,“等等再說……勞煩冷將軍先在營中爲我和娘娘安排個住。”

“是。”

******

楚楚被領進寢帳的時候,蕭瑾瑜正坐在案邊翻公文,楚楚把幾頁紙擱到蕭瑾瑜面前,一聲不吭地遠遠坐到了一邊,埋著頭不看他。

“楚楚……”蕭瑾瑜隨手翻了下那幾頁單,微蹙眉頭,“你能肯定,這三個人都是自殺?”

“都寫在上面了,信不信隨便你。”

楚楚的口氣讓蕭瑾瑜微微怔了一下,擡起頭來,看窩在一邊直直盯著地面,不擔心道,“楚楚……怎麼了?”

“沒怎麼……”

這麼清楚的賭氣的模樣,不可能是沒怎麼。

蕭瑾瑜擱下手裡所有的東西。“過來。”

“我剛,沒洗澡。”

自從楚楚知道他上有毒,不能挨近,只要是一定先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再來見他。

蕭瑾瑜愈發覺得不對勁兒,心裡微微發,“楚楚,到底怎麼了?”

蕭瑾瑜不問還好,這麼溫關切地一問,楚楚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撲嗒嗒往下掉,小子在椅子裡一團,抱著膝蓋哭得肩膀一的。

蕭瑾瑜趕忙推著椅過去,不能,只能著急地看著,“別哭,別哭……出什麼事了?”

楚楚哭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你什麼時候趕我走啊……”

蕭瑾瑜聽得一愣,還以爲是自己一時著急聽錯了,“趕你走?”

“你本就不喜歡我……”

蕭瑾瑜更迷糊了,這是驗的什麼,怎麼還驗出這麼個結果來,“不喜歡你?”

“你太好了……我沒那麼好!”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蕭瑾瑜急得有點兒惱了,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火氣,“楚楚,你說明白。”

楚楚這才擡起頭來,滿臉眼淚,眼睛紅紅的,“王爺,你別不要我……”

話裡帶著濃濃的哭腔,那副可憐又委屈的模樣就像個被人丟棄的小似的,看得蕭瑾瑜差點忍不住要去抱,可這會兒就只能心疼地看著,心疼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哪捨得不要……

“我一定好好學,學得跟冷捕頭一樣好!”

蕭瑾瑜聲音都了,像一隻溫的手在輕輕一樣,“楚楚……你一直很好。”

“你騙人!就是冷捕頭更好!”

蕭瑾瑜徹底被攪合糊塗了,怎麼還有冷月的事兒……

楚楚眨著淚汪汪的眼睛,搭搭地道,“冷捕頭長得好看,懂得多……你還讓在你家裡住了好多年,跟玩兒……還教過!你就是更喜歡……”

蕭瑾瑜這纔算是聽明白了,好氣又好笑。

這丫頭……竟吃起冷月的醋了。

這麼莫名其妙地冤枉,蕭瑾瑜都有點兒委屈了,要是不讓長點兒記,日後他一定是在醋罈子裡淹死的……

蕭瑾瑜故作靜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你說得對,冷月是很好。”

楚楚咬起脣,“你……你喜歡?”

不是一般的子。”

要不是景大哥的娘子,你是不是就娶了啊?”

“不知道……”

“反正……反正你現在娶不了了!”楚楚小臉憋得通紅,“我纔是你的娘子!”

還記得……

蕭瑾瑜不急不慢地點頭,“嗯……既是我的娘子了,就去洗個澡,給我沏壺茶來吧。”

饒有興致地看著楚楚酸到咬牙切齒還不得不聽話的模樣,蕭瑾瑜終於覺得氣順過來了,誰讓總不相信他的真心……

楚楚端著茶回來的時候已經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了,水汽還沒幹的洗澡水裡還灑了香,這會兒整個人水香噴噴的,頭上綰著一個很巧的髻,微微有點兒腫的眼睛也被一層淡淡的黛遮過去了,除了新婚那夜,蕭瑾瑜就沒見過打扮得這麼漂亮。

楚楚擱下茶盤的時候和蕭瑾瑜捱得很近,近的蕭瑾瑜不但能清楚地聞到那讓人心馳神往的甜香,還能覺到上傳來的溫熱。

“楚楚……”

蕭瑾瑜剛想把摟過來,楚楚已經敏捷地閃到了他夠不著的地方,“你忙吧,我出去玩兒了。”

“去哪兒?”

楚楚理了理襬,“學騎馬去。”

學騎馬,打扮這樣……蕭瑾瑜忍不住追問,“跟誰學?”

“不告訴你。”

看著蕭瑾瑜發白發青的臉,楚楚蹦蹦跳跳地就跑出去了。

蕭瑾瑜自我安,學點東西又不是壞事,想學,就讓學吧……

不到半個時辰,這種自我安就沒效了。

不管看哪本公文,折本子上冒出來的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楚楚騎在馬上,依在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懷裡,被那男人握著手,認真地聽著那個男人的話,在荒漠上灑下一串串銀鈴一樣的笑聲,笑靨如花的模樣。

他向來不是小心眼的人,怎麼這會兒……

蕭瑾瑜強迫自己看完最後幾本公文,終於忍不住了,“來人。”

守在門外的一個侍衛立馬應聲進來。

“娘娘……還在騎馬?”

“是。”

蕭瑾瑜著手裡的一本摺子,臉發白,脣微抿,猶豫了一下才道,“去跟冷將軍說……我同意見阿史那蘇烏,只有今晚,過期不候。”

“是。”

“還有……請娘娘回來,就說讓梳洗一下,準備去見突厥人。”

“是。”

“等等……若玩兒得高興,不想去了,就算了。”

“是。”

侍衛退出去,蕭瑾瑜垂手輕輕上自己沒有知覺的,隔著服狠狠地掐了上去,像是掐在一塊陳年朽木上一樣,不管用多大的力氣,都是一覺都沒有。

使不出力氣了,蕭瑾瑜才緩緩靠到椅背上,淺淺苦笑,自己給不了的,憑什麼不許別人給呢……

楚楚鑽回帳子來的時候服和頭髮都被風吹得七八糟的,紅彤彤的小臉上蒙了一層沙土,還是藏不住滿臉的喜悅。

楚楚的高興一直很純粹,純粹得能把邊的人染得跟著一起高興起來,這會兒的高興一樣很純粹很熱烈,可蕭瑾瑜就是沒法跟著一起高興起來……反而心裡刺痛得很。

楚楚“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水,拿手背抹了下,得意地道,“我學會騎馬啦!”

“好……”

“就是風沙太大,吹得我七八糟的……得虧師父把我抱得,要不我早就把屁摔開花啦!”

蕭瑾瑜臉發白,“是嗎……”

“是呢!你等一會兒,我得再洗個澡,換個服……”楚楚笑著抖抖襬,“我都快沙子做的啦!”

“好……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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