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粲并未回復林紈上衡如何,而是提及了往事,問道:“那年你若真的拒婚于我,皇上心中應是有兩個主意,一是讓你東宮做太子妃,二便是讓你嫁予貴妃之子上睿。”
林紈細聽,顧粲這番話,倒是沒有酸溜溜的醋意。
先太子上弘已然被廢,上睿現下已被景帝擇了門好親事,是九卿之首的何奉常的嫡長,其何氏自便賢明在外。
林紈正猜著顧粲的心思,接著,顧粲的問話,卻是讓心跳一頓——
“紈紈可有想過,登上位,做皇后?”
顧粲說這話時,眸深邃。
雖知世子府并無耳目,聽到這話,林紈還是探,用手捂住了顧粲的。
顧粲低目看著那只纖手,靜等著的回復。
林紈心跳如鼓,想起了前世的種種。
顧粲到底是顧焉的兒子,若要有這種心思,也不奇怪。
有些無力地放下了手,顧粲在那雙盈盈的目中看到了恐慌。
顧粲又問:“想做皇后嗎?”
林紈微嘆了口氣,隨即搖首,聲音還算平靜地與顧粲道:“我不想做皇后。”
顧粲問:“為何不做?這天下子中的至尊之位,紈紈為何不想去做?”
林紈看著顧粲的眼,知他了同顧焉一樣的心思。
若他真要去爭,也會拼盡全力的助他爬上那個位置,只要這一切都是顧粲真正想要的。
但還是準備將自己的心思與顧粲一一說出。
——“我不想做皇后的緣由,起因有四。”
顧粲頷首,示意繼續說下去。
林紈接著道:“先不說做皇后,先說這做家天子。看似位于眾人之上,可要做個明君,整個國家的擔子都承在他一人上,天下萬民都指著他一人所養,這勞碌,可不是一般人能的住的。都說先帝勤勉,每日批各州各郡遞上的折子,都要批到子時之后,如此耗心,這才壯年崩逝。”
顧粲知林紈一向是個聰慧的,聽慢條斯理的講,也不失為是種樂子。
“這第二,這做皇上的納妃,有著三宮六院,可不僅是為了綿延子嗣和人的侍候。說句不中聽的,那三宮六院的妃子雖然都出良好,生得花容月貌,卻也都是皇上用來平衡朝堂的棋子。”
燭火微搖,顧粲看著影從林紈的面頰掠過,心中已經明白了的想法。
林紈依賴地靠在了他的懷中,顧粲摟著孕妻,聽聲音帶著倦意,卻強撐著神繼續講道:“其三,我子不好,若要真做了皇后,難免勞心勞力,估計我要真做了那皇后,也活不了多久……”
顧粲一聽林紈說自己活不了多久,俊容立即沉了下來,“不許渾說。”
林紈在他懷中閉目失笑,“這其四,我一直都想去你生長的地方看看,聽聞涼州在父親的治理下,早已不是從前西涼荒蠻之地,我很想同你和孩子回去看看……”
話說到這兒,小孕婦已經在他懷中睡著了,顧粲瞧著累這副模樣,便替攏好了衾被。
林紈的話意很清,做個藩王的正妃就很滿足了,對權勢沒有過多追求。同時看得很明,擁有了至尊的權勢地位,于他二人而言,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再一想,顧粲舍不得讓林紈勞,如若真了皇后,他雖不會設后宮六院。但宮廷深深,為皇后,也有許多瑣事要打理,倒還真不如做個藩王寵妃來得自在。
他重活一世,為的只是還前世的債,顧粲只想跟林紈長廂廝守。只要他的能力足夠護好,讓過上安穩無虞又富貴閑適的生活,便已是足夠。
不過私仇未了,他還不能這時就讓這棋局停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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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便是除夕,都白之際是細雪霏霏,待至卯時,已是晴日當照。霧凇掛枝,于清晨淡泛銀,冬雀在這年節的啼鳴也都帶著喜意。
林紈被院落的灑掃之聲擾醒,因著顧粲也是頭回陪回侯府過年,林紈想起上次歸寧時,還同顧粲鬧著別扭。這男人平日又總是著黯,便想讓他換看著喜慶點的,可在紅木箱里翻找了好半晌,卻是沒有一件合適的。
顧粲見林紈點了絳,卻因失落撅起了,又難得穿了件繡著云紋和萱草花的水紅絳羅褙子,模樣倒像是個俏的新婦,便靜默地看了好半晌。
雖沒未顧粲擇著合適的,但二人還是言笑晏晏地一同歸了侯府。
侯府為迎年節,早已在朱紅的大門上掛了繪有神荼和郁壘的桃符,意在驅趕魑魅魍魎、兇鬼癘疫①。
宋氏和柳芊芊還請了儺翁儺母來門前逐儺,翁母皆染面白齒,分別著青紅兩和畫。
看著那些說不上詭異還是稽的儺翁,聽著他們口中不時高低起伏念出的咒符,林紈覺得有些恍惚。
有時半夜驚醒,想起前世曾曝尸橫野變了一攤艷骨,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人還是鬼。
因林紈有孕,不能飲淑柏酒,所以顧粲便一道陪,依照大鄴習俗,只飲了桃湯。顧粲想,正好趁著孕事,讓林紈這嗜酒的小婦人將酒給戒了。
林夙得知林紈有了孕很是欣喜,顧粲從前來府時見過林夙的孫兒習武練劍,這幫頭小子又長大了一歲,行事躁。這一逢年節,長輩對他們的管教都稍有放縱,若是沖撞到林紈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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