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是里正帶著斐哥兒挨家挨戶叩門報喪，一大早村里人便陸陸續續的都上了門，余家人更是天剛亮就過來幫忙，暫充當孟家長輩招呼村人。

余與斐哥兒著孝服，跪在靈前。瞧見孟家大房混跡在村人中，也在靈前燒了黃紙，姐弟二人都沒有作聲，出殯之日，沒誰想要鬧個犬不寧，攪了過世之人靈前清凈。

孟斐摔盆起靈的時候，泣不聲，余牽著他，隨著抬棺的隊伍往村后走，將柳三娘的棺槨與孟青云合葬在一，重新立了墓碑。

因著要起舊墳，喪事忙完天已經黑，村人吃過白席，也都各自還家了。

余家人都沒走，幫著將小院收拾干凈，知道姐弟倆白日都沒怎麼用飯，宋氏特意燒了晚飯。

用飯的時候，余夢山對斐哥兒道：“好孩子你安心在京城讀書，往后夢山叔得空了，便過來給你爹娘灑掃墳墓，必不會缺了香燭。”

孟斐眼圈一紅，不已，暗下決心，日后長大有出息了，定要對阿姐和姐夫一家人好。

飯后余帶著孟斐將余夢山夫婦和余樵山夫婦送出門，道：“大伯和伯母跟著勞累了一整日，辛苦了。”

張氏笑著擺手，“咱們是一家人，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你和斐哥兒明日忙完就回家里，伯母給你們燒好吃的。”

余笑著應下，又對駕車的余夢山叮囑道：“爹，天黑，您回去路上慢些。”

余夢山連連點頭，讓們姐弟倆趕回院里，早些歇息。

送走余家人，余帶著斐哥兒回了堂屋，屋里燃著白燭，桌案上如今多了一塊嶄新的牌位。

余開門見山的詢問斐哥兒的意見：“這宅子你想留下，還是轉手于人？”

孟斐抓了抓袖，不舍的看了一眼屋，他知道若是將小院留下，等他們回了京城，鞭長莫及，大伯一家仍舊會像無賴一般，搬進來。

轉手賣給旁人，一勞永逸，能省去不麻煩。

可是他從記事起，就活在這座小院里，這是他的家，若將宅子賣了，他便真的沒有家了。

孟斐咬了咬，終是出聲道：“阿姐，我想留著。”

余了他的頭，淺笑著道：“那便留著。”

孟斐眼睛一下亮了起來，松了口氣，抱著余的手臂歡快的道：“阿姐是這個世上最好的阿姐。”

余笑了笑，知道斐哥兒一貫是個懂事的，柳三娘過世后，跟在邊，更是什麼要求都不敢提，凡是安排的，他都會說好。

余不想他這樣，在孟斐鼻子上輕刮了下，“你還是個孩子呢，不用那麼懂事，小孩子就該鮮活恣意一些。”懂事那是為大人的事。

人一旦懂事就是大人了，再想變回任的孩子可就難了。

“可是大伯他們……”孟斐又忍不住擔憂。

余難得出些趾高氣揚的樣子，笑著說：“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姐我可是次輔家的千金，大理寺卿夫人！”

孟斐可從沒見過仗勢欺人的模樣，被逗得大笑起來。

余在他的笑聲中神微變，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皺了皺眉，再沒哪一刻能意識到潛移默化四個字的意思。

“阿姐，你怎麼了？”察覺神不對，孟斐問出聲。

余扯了扯角，“沒什麼。”

只是心里突然有些難過，原來不知不覺早已融了這個朝代，下意識的話印證了早就了太晏的一份子。

在這個階級分明的封建時代，不管承認不承認，也活了男權和父權下的附庸。

夫家和娘家的權力，才是的依仗。

夜晚，余見的失眠了，有些害怕，腦海中如走馬燈一般，閃回著前世的記憶，疑，究竟是環境改變了人，還是人改變了環境，現在的還是真正的嗎？

也許是夜太深，月太清寒，分外的想念師哥，若是師哥在邊，一定可以給解，讓心安下來。

余不能否認，這一刻的煩悶，無法對余啟蟄宣之于口，哪怕他們如今是這世上最親的枕邊人，可的心里仍舊有一方世界，是無法讓余啟蟄踏足的。

夜深人靜的道上，孤零零的一輛馬車疾馳著，車夫一手抓著轡繩，一手提著琉球燈，明月清輝，綽綽的照亮前路，行路倒也不算艱難。

“督公，前面就是長奎地界了，今夜我們可要城？還是在郊外安置一晚？”車夫恭敬問道。

車四壁掛著琉球燈，一月牙白襟長衫的程英手中捧著一卷醫書，懶洋洋的回道：“直接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