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辰不能耽擱了, 錯過驛站就要宿在野外, 這時節野外蟲蛇多……”
姜稚眉心一跳,立馬松開了他:“那快啟程吧!”
臉變得真快, 元策輕嘖了聲, 想起什麼,視線從眉眼移開,往下落去:“還——疼嗎?”
昨夜的記憶如同暗香浮的圖冊一樣在眼前翻開,青天白日的, 姜稚漲紅了臉瞪他:“你還有臉說!”
被吮咬過的留下了一塊深紅的痧斑,今早婢過來服侍穿戴還以為了傷,險些要去請醫,害只能借口說是被元團的。
“你是狗嗎?”姜稚蹙起眉頭。
元策眉梢一揚:“這才哪兒到哪兒?”
姜稚側目看看他,雙手捧起他的臉:“我不在的日子,可不許對別人做小狗。”
“我有什麼別人?倒是你,裴子宋才走幾日,還沒走遠吧,這一路不會這麼巧,我未婚妻剛好能得相國之子相伴而行?”
姜稚噎了噎:“可放心吧,自從你上回在客棧怪氣過,人家避我如避蛇蝎,前些天我給雪青阿姊送行,他連一句話都沒跟我說。”
元策笑著握過的手,在掌心輕輕挲了下:“好了,啟程吧。”
姜稚耷拉著眉眼點點頭,等他起,勾著他的小拇指一直到手臂不夠長才松開,眼看著他彎腰下了馬車。
元策翻上馬,一扯韁繩,轉向以三七為首的這支百人騎隊,斂起道:“今命爾等護送永盈郡主平安回京,往后一路,郡主之令視同我令,違令者,軍法置。”
“是——!”
軍隊開拔,馬車轆轆向前駛去,姜稚探出窗外,朝遠遠目送著的年揮了揮手,看他后那座綺麗堂皇的城池熱鬧喧囂,而他孤靜坐馬上,烏發隨風飛揚,又了冷冷清清的模樣。
一個半月后,六月酷暑,杏州地界。
炎炎午后,天邊高懸的日頭熾熱白亮到不可直視,無風無云的天,空氣被熏蒸得凝固了一般,目之所及,草葉靜得紋不,唯道旁蟬鳴嘶噪不斷,行路間濃稠的熱浪來勢洶洶,一浪又一浪朝人撲面打來。
馬車在滾滾熱浪里緩慢疲行,車驚蟄一刻不停地為姜稚搖著扇子,眼看腳邊兩桶冰已全然化水,沒了一涼意,扇起的風也燥熱不堪,擔心不已。
車行一月有余,原本這日子差不多都該到長安了,誰知今夏這天出乎意料、十載難逢的熱,先前在姑臧尚算涼爽,可從五月到六月,從西北往東南,一路暑氣越來越重,行路也越來越艱辛。
別說郡主從沒過這樣的苦熱,連都有點熬不太住,外頭那些暴曬在日頭下的士兵亦不得不卸甲而行,馬匹也時不時需要飲水解。
為尋涼地和水源休整,他們每日都得耽擱上好些時辰,到了如今六月下旬,竟還剩三的路要走。
所幸這一個多月除了暑熱,倒沒遭遇別的困難,五月里也收到消息,經李答風的方子調理,侯爺的病暫時穩定下來,咳疾雖仍未愈,好歹燒是退了,姜稚這才不至于急上火。
原本這一日當中最熱的時辰,他們應當在歇腳,但前幾天,三七收到元策千里之外的信報,說南面禾、譽、逢三州發旱,恐有流民北上,與他們行路路線相沖,若扛得住暑熱便加快行進,避免與流民發生沖突,若扛不住便在驛站歇幾日靜觀其變,待形勢穩定后再出發。
眼看姜稚蔫答答坐在竹席上,靠著車壁面紅,驚蟄憂心忡忡:“郡主,驛站帶出來的冰都化完了,車簾也擋不住這麼毒的日頭,咱們還是找個地方歇歇腳吧,別還沒見著侯爺,您卻倒下了。”
姜稚著不過氣的口,費勁地提起氣問:“……離下個驛站還有多遠?”
“這會兒一時到不了下個驛站,若要歇腳,杏州治所杏城就在附近,咱們可以進城去。”
姜稚搖了搖頭:“此地已是關,玄策軍份敏,若非萬不得已還是不要進城……”
驚蟄絞了帕去給臉,一面道:“沒有什麼比您的更重要,若是沈將軍在,也定會選擇進城的。”
姜稚熱得頭昏腦漲,汗卻發不出,悶氣短之下息一聲比一聲微弱,還想再說話,一口氣提起,眼前忽而泛起點點星子,綿綿往一旁栽去。
“郡主——!”驚蟄大驚著扶住了人,急聲朝車外喊,“馮軍醫——!”
一個時辰后,姜稚在徐徐涼風里緩緩睜開眼來,一眼瞧見頭頂陌生的承塵,慢慢轉過頭,看見驚蟄坐在床榻邊,正瞇著眼昏昏然給搖著扇。
“水……”姜稚口干舌燥地從嗓子里出一個字來。
驚蟄在昏睡間驀然驚醒:“郡主醒了!”說著連忙斟了碗涼茶,將扶坐起來喂喝,“郡主可有覺好些,得上氣了嗎?”
姜稚飲下一整碗茶,舒暢了些,輕點了點頭。
“幸好李軍醫的學徒跟在隊伍里,馮軍醫說您這是中了暑熱,倒得虧您子骨不住暈過去了,若當真強撐下去,后果不堪設想……方才馮軍醫給您刮過痧,看您發了一汗,應當是排出熱毒了。”
姜稚這才覺后頸火辣辣的,輕嘶著氣抬手了,一面問:“這是在哪兒?”
“杏城刺史府,奴婢記著您的顧慮,本想先帶著馮軍醫進城,讓其余人暫留城外,不過三七說將軍有令,您在哪里他們就在哪里,剛好那杏州刺史帶人來城門口接您的駕,聽見這話便讓大家都進城來了。那朱刺史瞧著是個殷勤的,倒不像有什麼忌諱,就是他邊跟著的副手,那位魏長史,當時似乎面有疑慮,不過也沒置喙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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