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湊近了點，“儺，驅鬼逐疫之戲，霸氣得很啊。今年多大，及笄了嗎？”

已是十七歲的送儺瞥了眼對方高大的個子，直接掉頭走人。

“咚，咚，咚。”

古銅的鐘聲在晨霧中響起，這平常的一天開始了，送儺在隆安寺的任命也便如此開始了。

寂寺荒涼，送儺卻很喜歡這里的寂侘與禪意。

有時聽無相方丈講一場經，雖然不懂，但會恍惚，因為不用再終日匿形，可以坦然現在青天白日之下了。

仰面天，熱茸茸的落在臉上，輕閉的眼皮覆上了一層橙紅，與見慣的迥然不同，是一種很好的彩。

這讓產生一點奢侈的罪惡。

“阿儺，曬太吶？”往往這個時候，宣燾會從不知那個旮旯冒出來，有意逗一句。

送儺瞬間睜眼，提劍走開。

“……”宣燾知道他但凡喚“阿儺”，這姑娘從來不應。但想想兩人都相了小半年，還是這樣油鹽不進，半分面子都不給自己，免不了郁悶。

宣燾讓自己四爺，出于對公主的聽命，送儺也；他吩咐做事，送儺也做，不過僅此而已。

多一點閑話都免談。

昔日養尊優的宣四爺，被要啥沒啥的牢獄日復一日憋屈著，本就燥郁，只是這份折磨被他嬉笑的外表藏得很好。邊人，除了無趣的老和尚，和外頭那些冷冰冰的衛鐵戟，也便是了。

可這個送儺好像一個不知喜怒的木頭人，一都不會的那種。

宣燾打從見到這姑娘，就沒瞧過笑，更別說主與自己說句話。

越是這樣，宣燾越要逗弄，算是他在這荒臺廢寺間唯一的樂子了。

送儺呢，從不理會他，因職責所在，不即亦不離。

“喂，我在這里悶得狠，姑娘可否賞幾句話聽？”有一回宣燾實在挫敗，氣笑道，“小醋兒派你來，是照顧我的，我就算命無憂，但終日沒個說話的人，容易憋死，要麼會瘋。你也不想你家主子有個瘋哥子吧？”

沒想到送儺聽他談及公主，原本要走的腳步駐住了。仔細想了想四爺那番話，認為有理。

公主對宣四爺兄妹深，殿下應是想讓四爺在此過得些憂煩的。

主憂仆辱，當為殿下分憂。

但逞口舌之利，實不如迎宵和雪堂，半晌，送儺垂眸老實道：“我也，不大會說話。”

宣燾挑眉，敏銳地發現搬出昭樂來對付有用，心里一樂，頓時換一副俊逸笑臉迎上前，拉袖擺道：

“無妨無妨，你在我跟前就好。”

送儺閑庭信步般擰腰撤步，自然沒讓他到。卻也默認了此說，之后宣燾再自顧自說些什麼，不再走了，偶爾還會附和一兩聲。

然后，漸漸的察覺，四爺百無聊賴之下，越發頻繁地關注。

“姑娘幾歲開始學武？下盤真穩，想是了不苦吧？”

“姑娘的真紅，不點而朱，真是天生天養。”

“咦？小儺你今日換了裝，這烏漆嘛黑的黛穿在你上，怎就如此合適呢。”

我送儺，不是小儺。送儺在心里默默說。

實在很不明白，一個男人，還是出皇室的天潢貴胄，為何會如此喋喋不休地碎呢？天盯著個不相干的人，他不累的嗎？

然而不回應，不代表無，生平第一次，送儺會到被人時時刻刻關注著是一種什麼滋味。

那覺就像，你從水里的一道虛影，上岸化作了一個實，真切地照在你上，你從此也有了自己的影子。

而有人守在岸邊，看得見你擺下淋瀝滴落的水珠，手欠地遞上巾帨，欠地說一吧，小心著涼。

煩是煩得很，卻連這份煩人都是平生頭一份，所以送儺小心地將這種覺留住，存進記憶里。

無關任何愫，只因回憶里有趣味的事太了。

從小對于的知便比迎宵們。

師父說，不貪樂，也不畏苦，是天生做影衛的料子。

其實，也不是不知疼的。那些遠遠比別人更重的磨礪訓練，當堅持一天下來，也會渾青紫，如筋骨折。但就是沒有想哭的.，想想，自己的小命都是從葬崗里被挖出來救活的，欠了命給人家，便要拿命還，為何啼哭怨人。

現在，得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那麼私自留下來，也無妨吧。

反正沒人知道的。

二人便如此不生不疏地相著。

大行皇帝病逝后，太子宣烈即位，昔日的叛王被徹底忘在這座廢寺。宣燾在苦悶中尋找排解之法，好在他長了一張巧舌如簧的，還有現的一個人在他跟前。

送儺是慢熱的子，回應不來男子的輕浮，也無法堵他的。每日聽四爺用低昵的聲音在耳邊啰嗦幾句閑話，卻也像佐在菜里的鹽粒，漸漸習慣。

這日宣燾口叼一狗尾草，坐在木制闌干上隨意屈箕一條，看送儺在對面練劍。

桃花眸輕瞇，邊浮現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待送儺鬢邊薄汗微沁，斂勢收劍，他起掌夸贊，“小儺的劍法就是好看。”

送儺心道，劍是殺人，不是耍來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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