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著小聲叮嚀：

“纓纓表姐，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呀，吃的喝的麼得關系，可別學的腦袋瓜，好好的娃子，可不興越學越笨哩。”

何以出此言？只見那兩位玉公主的新歡，一個氣質清謖若秋松，另一個的相貌有四五分像一個人。

那廂紅纓忍俊不地寶的小腦袋瓜，說我記得啦，這廂宣明珠只睫看了一眼，便波瀾不驚收回視線。

有些好笑地睨向玉。

忽然有點羨慕，這個行事只圖自己高興的丫頭。小六還不明白，一張好皮囊，初見確能人——

可論心思藏之深，誰又是他的對手。

回到上京，已是月末。

從江南到江北，去了小橋流水，又見闕高閣。

天子將娶婦，衢街坊市整肅，華表彩綢高掛，皆出氣象一新的況味。

宣明珠回府休歇了一日，轉日便被皇帝接宮中。宣長賜降階相迎，見了姑母笑逐開：“皇姑姑可算回了，朕掰著指頭算日子，便怕姑母趕不及。”

第92章 嶺雪

姑侄倆相攜殿,皇帝命人奉上新進的小龍團，細觀姑母的氣，他皺起眉宇道：“姑母清減了，侄兒聽聞您在毓華山上遇險,氣得不能安枕,這些不知死活的刁民！”

事過去了,宣明珠不愿多提梅家，垂睫喝著茶,勸了皇帝幾語。

皇帝明義,知道這不干梅鶴庭的事,也知道他推行新政不容易，好在不負宸,在宣明珠回程的這段時日里，他已理好揚州的桑政,擬折上書后又去往湖益兩州。

皇帝如今是前朝宮闈兩得意,表示要好生嘉獎梅卿家，這不是宣明珠應過問的，無言飲了幾口茶，問大婚事宜準備得周不周全。

前的黃福全躬笑回道：“啟稟殿下，司天臺將吉日定在下月二十三，一應都準備妥當了，淑太皇太妃過了目,殿下意要懿覽各單子，奴才便讓務司送來。”

宣明珠點點頭,又問了問儐相人選與禮服花樣等事，想起上回辦花宴沒瞧見墨家娘子的人，沉道：

“淑娘娘可曾召墨娘子宮見一面？誠然未來的國母玉面金貴,養在深閨這些年不走，是的家學教養，可將主中宮了……”

皇帝聽到這話連忙喚了聲“皇姑姑”，踅取來一幅放在書案上的畫軸，獻寶似的給看，“皇姑姑掌眼，您瞧這幅山水畫得好不好？”

宣明珠不明就里，放下茶碗轉睛細賞，見那二尺余長的古藤宣上筆雋麗出鋒，用墨濃淡得宜，不失為佳作，點頭稱好。

忽見末尾的朱砂小印留蓋“墨三”二字，心思一，詫異地看向皇帝：“莫非？”

皇帝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皇姑姑，侄兒與您說了，您可莫怪。這也是侄兒前些日子方查出的，原來墨……這些年不是不出門，而是借由家三哥哥的名頭出門飽覽各地的名山大川，不在京城閨秀圈子里廝混，回京便潛心作畫，在國子館里寄售。不為賺銀子，說了，是好。

他一口一個“說”，又怕皇姑姑怪罪墨家娘子，又把著手里的畫不釋手，一忽兒解釋一忽兒夸獎的，這份竇初開的忸怩，讓宣明珠暗呼了不得。

有什麼可生氣的，只是出乎意料之外，沒想到離京之時還發生了這段曲折故事。

可惜手邊一盤瓜子，含笑道：“我聽明白了，所以你打聽到人家，就化名便服去那館閣里，約下這幅畫，騙得人家和你這買主見了面？”

“沒有見面沒有見面，”皇帝在朝堂上年老，很有這般稚氣的模樣，連連擺手去維護孩子的名譽，“皇姑姑莫誤會，平常都是只作畫不面的，只是那日我……用了些辦法，出來也是帶著帷帽的。是位很矜重的姑娘。”

頓了頓，宣長賜又低頭抿一笑，語氣輕輕的：“我聽見的聲音了，像清晨起霧的山林。”

單這一句話，宣明珠便知道，他對這樁先帝指腹的婚事是無半分不滿了。

即將長大人的年，去在前朝捭闔決斷的銳利，說起僅有一面之緣的未婚婦，神有一種單純的珍惜歡喜。

宣明珠莞瞧他，眼眶微微發熱。

“皇姑姑，您，生氣了嗎？”不知是否錯覺，皇帝總覺得姑姑這次從揚州回來后，話變得了。見許久不語，有點忐忑地問。

孩子這般在意你的看法，是拿你當了至親心的長輩，否則大可以不提這一茬，更能保全未來皇后的風評。宣明珠笑著搖頭，這樣有主張有本事的姑娘，給宣家做媳婦，不委屈人家便是千好萬好的了。

“很好啊。”道，“婚前兩相悅，再好也沒有了。”

皇帝啊了一聲，撓撓頭，“其實也沒說悅我……不過我代了份，沒嚇得跑開，就是、就是還吧。”

宣明珠聽后微笑，坐了一陣，但辭出來。

行到蹕階前頭的廣場，一步比一步緩慢，最終停步默駐。

“殿下，”泓兒扶上來，“您怎麼了？”

一粒水珠子砸在白玉龍鱗璧上，宣明珠說無事，抬頭看了眼蒼藍無云的高空。

奇怪呀，這時令怎麼會下雨呢。

趕在禮之前，宣明珠將掐在手里多年的羽林軍兵符歸還廷，并將自己的一半私庫獻出，做為天子大婚的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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