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救我……”匕首珰然落地，一滴淚隨著他搖晃的影墜落，“長生實在沒法子了……”

梅父凝眉接住昏去的獨子，見他臉蒼冷一片，到手掌下有一片濡熱的，變翻開他襟，一道寸長的傷口映眼簾，鮮涌出。

周遭響起一片吸氣聲，梅父冷冽看向姜瑾，后者同樣嚇了個魂飛，“我不知，公子怎會有傷？”

“癡兒！”梅父背起這混賬崽子，腳步生風而去。

宣明珠從夢中驚起。

子微曳，緩了兩息，想起自己在南下嘉興的船上。

自從知道自己會他的夢，便似作下了病，一到晚上便抗拒眠，仿佛怕在夢里看見他。

晚上睡不踏實，自然要白日補眠。眼下金烏尚當空，宣明珠起后細細回想，方才好像也并沒做什麼夢。

是自己杯弓蛇影，以至于心神太過繃了。

抬手捂住半面臉頰，從手掌間輕輕吐出一口氣，低頭讓自己的心靜一陣。

不喜歡這種被牽著鼻子走的覺，人已離開十萬八千里，卻要提防著他隨風潛夜。不想在夢里聽到他陳，仿佛也怕，在夢里看見那天晚上沒有轉頭看到的那片眼神。

男人的那抹哭腔歷歷在耳。

怕自己再糊涂地心一回。

如果真這麼沒長進，下一次等著的，又會是什麼？

宣明珠很怕過什麼事，但對于這個變得讓看不清的男人，恨不起也怪不起，只想敬而遠之。

也問過寶，“寶丫頭會不會覺得很難過？”

當日心神皆失，走得太急，都沒能讓寶和父親好好告別，覺得有些對不住。

雕玉琢的娃兒想了想，雙手抱著娘親的腰賴道：“爹爹還是爹爹，阿娘還是阿娘，寶什麼都不缺。”

先前住在祖母家，梅大神兮兮地對說興許等到再回京，咱們一家子便能團圓了。后來，阿耶又給取了個小字“遂遂”，明白著呢，“愿遂平生眷，無使甘言虛”嘛。那日見爹娘相平易，也便心懷大大的期盼，小小地歡喜著。

不過從娘親陷在山上一日后被找回來，事就變了。

寶覺阿娘和阿耶吵了架，但不知因為什麼，為此琢磨過，山上那麼黑，會不會是娘親害怕啦，怪阿耶找到太遲？可轉念一想，阿娘又不是哩，阿娘騎了得，那麼厲害，膽子怎麼可能會小。

也有想來想去都想不通的事，唯獨確定一點，跟著親親阿娘總不會錯。

心里雖然也舍不得阿耶，算算日子，元旦前總可以再見到，到時再和他一起折蓮花燈好了。

就是得注意不能吃那麼多了，再重些，往后騎大馬阿耶就馱不啦。

“阿娘。”寶把小臉在懷里，“你給我講獵山豬的故事吧，我想聽。”

宣明珠看著乖巧的兒，眼眸中漣閃閃，“好啊，娘講給你聽。”

一晃數日而過，船至嘉興到了玉的公主宅，宣明珠見到了紅纓。

瞧著姑娘量高了一截，氣也作養得紅潤水靈，才相信書信上說的不是假話，這孩子在嘉興過得還算好。

玉從上京窩回自己的小封邑，份打了折氣卻不減，負手拈著絨兔扇睨目，有一車的酸話等著：

“就顯得你是好心姨母，我就是個壞肝腸的姑婆了？自己的外甥，我為何不好生待，論三兒生前，我走得比你近！”

其實對于宣明珠替老三出頭，懲治陸氏滿門的事，玉聽后心里是大為解氣的，不過要當面贊宣明珠一句，死也不能。

回頭想一想自己流落到嘉興的由頭，更是氣難平，哼哼道：

“當初你去汝州，人家梅大人呀跟去汝州，聽說這回梅大人下揚州，你又跟去揚州，這是準備喝一出夫唱婦隨，當中卻拿我宣明雅打茬兒玩呢？別打量我不知道，當初梅大人彈劾我回封邑是為著什麼，你們自去折騰，別到我跟前點我的眼呀！”

乍從玉口中聽到他，以為已經緩過勁兒的宣明珠眸微曳。

繼而，勾對澄兒使個眼。

澄兒矜上前一步，玉立刻往后稍著步，瞪眼指：“干什麼干什麼，到了我地盤上還霸王似的，還打算賞我幾是怎麼著！”

宣明珠笑了，往年看著小六乍呼嚷的作派頂煩厭，離遠后反而有幾分順眼了。

不能相見兩歡，就斗吧，左右從小就是這麼鬧到大的。玉皮子雖利害，從來不是宣明珠四兩撥千金的對手，后來鬧累了，抿口茶湯擺擺手，示意休戰，隨口留客宿下。

宣明珠說不了，“這趟本就是繞遠，看過紅纓便要趕回的，以免誤了皇帝的婚典。”

宣明雅大度的主人氣量沒裝，愣了一下，嘟囔說隨便，反正也不是真心留。到了送客時，玉眼珠一轉，著嗓子咳了一聲：

“既這麼著，裁玉，浣塵，出來送一送大長公主殿下。皇姐也給替我掌掌眼，瞧瞧你妹子新尋的兩個公子好不好呢。”

說罷了兩下掌心，便有一青一白兩道頎秀的影，自屏風后的角門款步進殿來。

寶方才聽見這壞姨母的語氣，就覺著要使壞，納悶抬頭瞅了一眼，隨即嫌棄地扭頭拉住表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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