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停了。
趁著有太,銀箏將發的被褥拿到小院裡曬曬。房簷下牽了線,半舊的玫瑰邊薄毯掛上去,撒上一層日,小院裡也多了幾分暖意。
杜長卿從外頭的小窗頭瞟了一眼,道:“銀箏姑娘,院裡都被被子曬滿了,你倒是騰點地兒曬曬藥啊。”
銀箏捋著被角的一個褶兒回說:“藥材日日都在曬,這褥子再不曬曬就要發黴了。再說杜掌櫃,”看了杜長卿一眼,“您給姑娘和阿城發月給,又沒給我發月給,這曬藥的事也不歸我管。”
杜長卿一噎,不好反駁銀箏的話,悻悻地出去了。
待進了外鋪,阿城在桌子,陸瞳在整理藥櫃。
再過半月就要立夏了,這些日子雨水多,楊花不如先前擾人,來買鼻窒藥茶的人了許多。杜長卿忙過前一陣子,眼下又開始無所事事起來,往長椅上一倒就開始看閒書
陸瞳在藥櫃前,拉開櫃屜一一核對裡頭的藥材,邊問杜長卿:“杜掌櫃,盛京近來有什麼熱鬧可瞧麼?”
杜長卿一愣,狐疑地看向陸瞳:“你問這個做什麼?”
陸瞳也不看他:“我看最近來醫館買藥的人,又罕有病人前來尋醫,打算同你告假休息兩日。我和銀箏初來盛京,對附近不甚悉,所以問問你,近來可有盛會或廟集,好去開開眼界。”
這話一提,杜長卿瞬間就來了興趣,只坐直子笑道:“陸大夫,這你就問對人了。本爺當年在盛京也是遊山玩水,沒有哪熱鬧是不知道的。至於你說的盛會或廟集……”他沉了一會兒,才開口:“要說最近的,就是四月初一的青蓮盛會了。”
陸瞳盤點藥材的作一頓:“青蓮盛會?”
“你知道的嘛,”杜長卿攤手:“那些香火旺盛的寺廟,每年都要做幾次會,不是觀音會就是地藏會,好騙些香燭燈錢。”
“萬恩寺最熱鬧的就是四月初一的青蓮盛會,就說四月初一那天,菩薩睜眼,要是有什麼罪孽深重的,就去放生清洗業障。要是有什麼心願未遂的,就去點燈誠心祈禱,菩薩會保佑善心人心想事,犯惡者廣積德。”
“這些東西我是不信的,不過信的人不,尤其是那些做生意的。一到四月初一,就跑到萬恩寺裡燒香祈福。”
“我爹還在的時候,年年都要拉著我去,非要我燒頭香,又是送油又是捐米,求菩薩保佑我出人頭地,到頭來我還是個廢,可見這菩薩是不靠譜的,拿錢不辦事,不是什麼好貨。”
他說得不見半分恭敬,只道:“雖然菩薩不怎麼樣,但青蓮盛會你還是可以去瞧一瞧,四月初一那天,會點大法燈在青蓮池中。法會完後,萬恩寺還有好多賣小吃佛像的攤販,那山上風也還行,遊人不,熱鬧起來比得上新春廟會。如今新春廟會你是趕不上了,青蓮盛會還能一。”
杜長卿見陸瞳聽得認真,似對他口中的盛會極興趣,越發來了興致,細細地說與陸瞳聽:“那萬恩寺也不小,分了好幾殿供奉的菩薩,我是認不清哪位是哪位的了。只知道東殿是求姻緣的,西殿是求學業的,南殿是求財運的,北殿是求康健的。你去之前先打聽打聽,可別求錯了人,原本想求個財運亨通,不小心拜了個求子娘娘,這拖兒帶口的,醫館也住不下”
“……青蓮法燈是要放在法船上點的,我小時候有一次揹著人爬上法船,結果掉下來,差點沒淹死。我爹揍得我三天沒下床,不過你應當也不會爬上法船。”
“……做法會那天還會有放生禮程。那些商戶家買個幾千筐王八泥鰍就往池子裡倒,我聽說法會完了後和尚們會把那些泥鰍撈起來炒來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反正我有一次去的時候,進了他們存放生泥鰍的後殿,就繞過樹林後走條小路就到了。那後殿沒人來,水缸可真大,我撈了最的烤來吃,有點惺,可能是因為沒放鹽。”他陷好回憶,神似有沉醉。
阿城忍不住打斷他:“東家,說不定就是因為你對菩薩不敬,還吃了人家放生用的泥鰍,菩薩才不保佑你出人頭地呢。”
“胡說八道!”杜長卿罵他:“我吃兩條泥鰍怎麼了?那我吃完了還給菩薩磕了個頭呢,這事兒也就算過去了,怎麼還能抓著不放?菩薩能這麼小氣嗎?”
阿城只好閉。
杜長卿說得瑣碎又詳細,銀箏出門了一趟,回來之後杜長卿居然還沒說完,遂又等了小半個時辰。
直到杜長卿口乾舌燥,再也沒可說之後,這人才道:“總之,外地人來盛京,多都要去青蓮盛會瞧一瞧。你今日聽我說了這麼久,估計想不心也難。我看,四月初一我就容你一日假吧,你去瞧瞧,不過山上路遠,最好提前半日出發。回來時記得幫我帶點兒萬恩寺的杏脯……”
陸瞳微笑著應了,將藥櫃整理好,同銀箏走到了裡鋪去。
一進屋,銀箏就湊近低聲道:“姑娘,快活樓那邊遞信過來,說今日一早萬福去了快活樓,只讓人帶了一句話,他同意姑娘說的。”
陸瞳輕輕嗯了一聲。
萬福答應替做事並不意外,柯承興只是個主子,而萬全卻流著萬福的。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更何況以萬福的頭腦,早該想到柯承興當年能為陸滅口別的知下人,未必不能滅口他萬家。
人總是自私的,趨利避害是常人本能。
銀箏問:“眼下萬福答應為姑娘做事,就好辦多了。姑娘如今打算怎麼做?”
陸瞳沒說話,走到桌腳下的醫箱前蹲下來,開啟箱蓋,從裡頭找出一個布囊。
“四月初一,是萬恩寺的青蓮盛會。”
將布囊裡的東西拿出來,在手中。
“青蓮盛會,菩薩睜眼。”
陸瞳著窗外,一字一句地開口:“這樣好的日子,窮兇極惡之徒,當獄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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